——我找到那枚戒指了。

　　 江何深腳步明顯有一秒鐘的停頓。

　　 時歡不确定他下一個動作是不是要掙開她的手，總之她趕在他有任何反應之前，先拿出那枚戒指。

　　 那枚刻着他名字的戒指。

　　 時歡定定地看着他，證明自己所言非虛。

　　 “……”

　　 四百米高空，人掉下去都不一定找得到全屍，這麼小的一枚戒指，她居然還能找到。

　　 江何深眉間的冷意似乎有一點融化，時歡勉強扯出個笑：“二少爺，我們聊聊吧。
”

　　 2号樓的傭人本就不多，被清理掉一批後，更是寂寥，現在才晚上七點鐘，樓上樓下卻安靜得好似午夜。

　　 時歡覺得這個場景有點兒熟悉。

　　 才這樣想，江何深便轉過身：“好，聊聊。
”

　　 下一句卻是，“你來我身邊，也是為了查1258航班吧。
”

　　 時歡嘴唇一下抿住。

　　 江何深目光猶如手術刀，輕易挖開她的隐藏：“你從什麼時候發現，空難不是意外，而是人為？
”

　　 時歡不是想跟他聊這個……

　　 一說起這個，必不可免會提到江知祈……雖然他們現在就是繞不開江知祈，但她也不想再讓局勢走到更糟的地步。

　　 江何深一向沒有那麼好的耐心，冷冷道：“我在問你話。
”

　　 他對她最有耐心的時候，就是在她生日前幾天，那時候的江何深，幾乎是有問必答，有求必應。

　　 而現在，比過去一年的任何時候，都要冷漠。

　　 “……”時歡終于還是松開緊抿着的嘴唇，“跟二少爺一樣。
”

　　 終于知道哪裡熟悉了。

　　 去年正月初二夜，江何深就是站在這裡，第一次跟她提起1258航班。

　　 “二少爺是因為收到一個匿名快遞，快遞裡有一段錄像，錄像是記者采訪參與搜尋黑匣子的工作人員，工作人員說已經找到黑匣子，但後續這段采訪沒有被播出，黑匣子也被定義為‘沒找到’，所以你才意識到空難另有隐情，才開始調查這件事。
”

　　 而現在，時歡也站在這裡，還是他們兩人面對面，她也對他提起，她所知道的1258航班。

　　 “我也是，我也收到了一個匿名快遞，裡面也是一份錄像。
”

　　 江何深眸光一壓。

　　 時歡說：“錄像是空難發生之前，機上的旅客錄的，那位旅客是一個自媒體博主，開着相機，原本是想測評一下頭等艙，他的艙位就在你們旁邊。
”

　　 “‘砰’的一聲巨響後，飛機劇烈搖晃，他的相機也掉在地上，拍到旅客們慌亂的腳步，你們也從座位起來，因為沒有拍到臉，所以不知道是你還是江知祈的聲音，說了一句，‘他們居然敢襲擊飛機’。
”

　　 “然後相機就被踩到，畫面到此就結束。
”

　　 江何深對這句話沒有一點印象。

　　 時歡低聲：“你們用了‘他們’這個詞，說明你們知道誰想害你們，隻是沒想到他們敢做得這麼絕，也是從這句話，我确定，空難不是意外，然後我就開始調查。
”

　　 她沒有線頭，隻能四處亂找。

　　 甚至有一次，她假扮恒安集團的高管，還雇了幾個人穿西裝打領帶，扮演她的下屬，讓她的形象看起來更加有可信度。

　　 她去了1258航班的飛機制造商，企圖騙取那架飛機的具體信息，本來已經成功了，可就在等負責人拿來文件時，她喝了一杯咖啡，然後就暈了過去。

　　 醒來時，她被人丢在荒郊野嶺，躺在一片血泊裡，那是動物的血，但她清楚地知道，這是給她的警告。

　　 有人提醒她空難有問題，也有人不準她再查下去。

　　 由此時歡就更确定，1258航班的事故，背後一定有一段故事。

　　 她沒有被吓退，相反，她還掌握到一個“捷徑”，那就是往各個方向查，隻要在調查途中遭遇危險，就證明，這個方向是對的。

　　 那兩年，時歡也遇到過不止一次危險。

　　 “錄像在哪裡？
”江何深問。

　　 時歡拿出手機，找到加了密碼的文件夾，打開給他看。

　　 錄像長達六分鐘，不過有長達五分多鐘都是那個自媒體博主的介紹，隻有最後59秒是有用的東西。

　　 江何深拉動進度條，将這59秒反複聽了幾遍，那個喊“他們竟然敢襲擊飛機”的聲音，他也聽不出是他還是江知祈。

　　 因為當時飛機已經在劇烈晃動，機艙内已然亂起來，乘客們的尖叫和呼救聲讓環境變得嘈雜，聲音也不清楚。

　　 江何深後腦勺有尖銳的痛感，他皺了下眉。

　　 時歡注意到他的表情，想去扶他：“二少爺……”

　　 江何深躲開她的手，眸光清冽：“江知祈沒跟你透露過？
”

　　 時歡走了下神，搖頭，喃喃：“他，他提過很多次，如果将來他不在我身邊了，我要照顧好自己，他可能知道誰想害他，但去T國之前，應該也沒意識到會有危險……他都跟我約好了，要回來吃我們除夕夜包的餃子。
”

　　 一起包的餃子。

　　 江何深喉結滑動一下，沒情緒：“什麼時候收到的快遞？
”

　　 時歡回憶了一下：“出殡那天之後。
”

　　 出殡那天……從江知祈出殡那天，到她進入江公館當傭人，中間過去了整整兩年。

　　 江何深注視着時歡的臉。

　　 他不用問也知道她這兩年在幹什麼——就是在查1258航班，她竭盡所能地尋找蛛絲馬迹，想要抓住幕後兇手替她的江知祈報仇。

　　 可惜，一無所獲。

　　 她無權無勢，單打獨鬥想找到真相，無異于大海撈針，所以她改變了策略，選擇來到他身邊。

　　 對方策劃空難的目的，是要他和江知祈的命，現在他還活着，對方很可能會再下手，所以留在他身邊，反而更有機會獲取新線索。

　　 江何深薄唇猶如鋒利的柳葉：“難怪你總對1258航班的事情那麼感興趣，每次我問，你都說因為我。
”

　　 時歡怔了一下，如鲠在喉，艱澀道：“我真的也是因為你……”

　　 事到如今，江何深怎麼可能再相信她的鬼話？

　　 “如果你靠自己就能獲得線索，你甚至不會到我身邊，對吧。
”

　　 不是問句，是肯定句。

　　 “看着宋薇進入江家，成為我的江太太，‘懷上’我的孩子，你其實都無動于衷，對吧。
”

　　 江何深笑，隻是那笑意如浮冰般冰冷，“我甚至，都不配當他的代替品，是麼？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