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人家坐在小凳子上,一邊點火,一邊說:“我以前不是住在這裡,我是住在另一個山裡,那是個山村,二十幾戶人,後來山村改建,政府安排我到城裡住,但我住不習慣。
”
“我兒子孝順,看我怎麼都不習慣,就說,‘那我找個沒人的地兒給您蓋個房子,您還住山裡,就是隻有您一個人,您怕不怕寂寞啊’?
”
“我不怕寂寞,你看這些雞啊鴨啊,不就是在陪我嗎?
我哪兒會寂寞,我答應了,所以他就給我蓋了這個房子,我都住了好幾年了。
他每個月會來看我兩次,給我送米面油,我自己種了菜,一日三餐過得去,挺好的。
”
“原來是這樣。
”
時歡有些失望,本來以為能有别的辦法聯系到外面,她沒抱什麼希望地問,“那您兒子什麼時候會再來看您呢?
”
“得下個月了。
”
“……”果然。
老人家點不着柴火:“哎呀,昨晚起大霧,我忘記把柴收到家裡,都濕了,沒法兒用了。
”
時歡摸了一下柴火,确實都濕了,但她也發現,竈台下,放入柴火的地方是雙層的,她心思一動:“奶奶,我來吧。
”
老人家将火柴盒給她:“我給你找點幹樹枝吧。
”
“不用的,濕柴也能燒,您看着。
”
時歡先找到幾片幹樹葉和細樹枝,将它們點燃,等火燒起來後,再放進更多的幹樹枝助燃,濕柴則被她放在第二層,火燒起來後,火舌舔上第二層的濕柴,火勢蹭的一下就大起來了。
老人家驚道:“真的能燒啊?
我燒了幾十年的柴火,都不知道濕柴火也能燒,囡囡跟我兒子一樣聰明!
”
時歡莞爾:“以後您就這麼燒。
”
時歡往鍋裡倒油,油熱起來後,将青菜倒進去翻炒。
江何深一直看着她們,眼波溫溫的,似乎在想什麼?
菜沒幾下就炒熟了,老人家搬出一張小桌子,放在江何深身邊,又盛了兩碗米粥:“你們先吃,我幫你們打電話,這裡的信号一會有一會無,沒準等下就能打通。
”
時歡将菜放下:“奶奶,您也吃吧,吃完我們再想辦法。
”
江何深從食指上摘下一枚戒指——他象征身份的扳指掉在1906,這枚隻是普通的鉑金戒,他遞給老人家:“今天謝謝您。
”
老人家一愣,連忙推回去:“不用不用,快收起來,兩碗粥,又不值什麼錢。
再說了,我住在這裡又用不上這些,囡囡,快讓你先生收起來。
”
時歡說:“二少爺,收起來吧,等我們出去,再想别的辦法報答奶奶。
”
江何深就将戒指收回去了。
時歡想喂他喝粥,江何深避開:“我還沒到殘廢的地步。
”
他要自己來——二少爺在某些方面,就是這麼要強。
他們奔波了一整夜,早就餓得不行,雖然隻有一碗粥和幾根青菜,卻也極大地舒緩了他們的饑餓,補充了他們的體力,讓他們身體沒那麼痛苦。
江何深像是随口問:“你怎麼知道,濕柴火要怎麼點燃?
”
“……也是看書的。
有句老話,‘火大無濕柴’,意思不就是,隻要火勢足夠大,濕柴也能被點燃?
我先用幹樹葉幹樹枝點起火,将濕柴放在第二層,讓空氣充分進入,所以就能燒起來。
”時歡低頭說。
江何深夾起一根青菜:“回去後,告訴我,是哪本書上,有這麼多‘老話’。
”
時歡:“……”
飯後,兩人的精神都好了一點,時歡繼續嘗試用那台老人機打電話,但,試十次,十次都不行。
江何深:“這種老式手機,本就已經被時代和科技淘汰,何況這裡是荒山,沒有基站,想打通,全憑運氣。
”
時歡按亮屏幕,看了下時間:“十點半了。
我有預感,夏特助已經在找我們了,這裡視野開闊,如果有直升飛機飛過去,肯定能看到我們。
”
說着她想到個辦法,“我們做一個SOS,更加顯眼?
”
江何深搖頭:“那夥人可能也在搜山,動靜太大,會把他們引來。
”
這樣不行那樣也不行。
時歡發呆地看着遠處,看了好一會兒,忽道:“如果我們不是身陷險境,而是來度假旅遊的話,這裡其實挺好的,山清水秀,日子也輕松。
”
每天就是喂雞喂鴨,給蔬菜水果澆水,因為沒有物質需求,就少了很多焦慮,還能剩下很多時間做自己想做的事。
江何深阖着眼睛:“這是違規建築,如果要追究,直接拆掉不會有賠償。
”
時歡無言以對:“……二少爺就不能不煞風景嗎?
”
江何深嘴角一泛。
“囡囡,你進來,我找件衣服給你先生換。
”老人家在屋内喊時歡,江何深點頭,時歡便起身進去。
屋内的陳設也很簡單,一張床,一套桌椅,幾個櫃子,簡單簡潔,沒有異味,老人家在衣櫃前翻找。
“你先生身上那件衣服都是血,看着怪吓人的,我找一件我兒子的衣服,你幫他換上,也舒服一點。
”
“謝謝奶奶。
”
時歡等她找的時候,順手拿起櫃子上的一個相框看。
相框是老人家和一個看着三十歲上下的男人的合影,男人相貌周正,眉眼間與老人家有幾分相似。
時歡問:“奶奶,這就是您的兒子嗎?
”
老人家回頭看了一眼,笑:“對,他叫林斌,可聰明了,是做大事的人,但也很忙,每個月隻能回來看我一兩次。
”
林斌?
怎麼有點耳熟?
時歡皺了下眉,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?
“您都上年紀了,一個人住在山裡不安全,萬一摔倒了,想打電話求救又沒信号。
”時歡真心為她考慮,“您怎麼不跟您兒子住呀,也比較讓人放心,我們剛才還遇到了蛇。
”
“我現在身子骨還可以,等再過幾年真的老了,再去‘拖累’他。
”老人家找到衣服,“這麼寬松,應該可以穿,你拿給你先生。
”
時歡接過衣服,拿起桌上鉛筆,在牆上的挂曆上寫下一串手機号碼。
“奶奶,這是我的手機号碼,以後有什麼需要都可以聯系我,隻要我們可以做到,一定盡力幫您。
”
老人家笑着點頭:“好,囡囡的心意,奶奶記住了。
”
時歡拿着衣服回到江何深身邊,剛剛蹲下,她眼睛就看到地上一攤洇開的深色痕迹,她臉色大變,連忙解開江何深的襯衫。
短暫的休息和補充體力,并沒有讓江何深的情況好轉,血又一次浸濕紗布,甚至滲出滴落在地上。
老人家都被吓到了:“天啊!
這個傷太嚴重了!
囡囡,再不止血就有性命危險了!
”
時歡又怎麼會不知道!
她抖着嘴唇呼喊他:“二少爺,江何深!
你醒醒啊!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