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靜因一怔，望着他：“你都不記得了嗎？
”
江何深不語。
陸靜因苦笑着說：“我其實不是一個特别有天賦的飛行員，教練教我的操作方式，還有在模拟機上模拟遇到事故的應急處理，我一開始都做得很不好，有好幾次我都懷疑，我是不是不合适當飛行員，是師兄你鼓勵了我。
”
“我？
”
江何深立刻感覺到強烈的違和感——他，鼓勵，人？
哪怕他遺忘了很多記憶，也不覺得這是他會做的事。
陸靜因卻道：“是啊，你對我說，‘就算天生擁有翅膀的小鳥，也不是一生下來就會飛，也是要經曆無數次摔倒才能熟練掌握自己的翅膀，不就是失敗而已，再試一次，下次一定可以’。
”
“就是你這句話，給了我重新駕駛飛機的勇氣，讓我覺得我真的還可以，我能有今天，其實都是因為你，對我來說，你就是我的塔台，指引我的方向。
”
她口中的人是他，江何深卻像在聽别人的故事一樣無動于衷。
陸靜因對上他冷漠的眼神，手指微微捏緊：“我知道師兄對我沒有任何的感覺，我真的從來沒有想過要破壞你的家庭，那天晚上，薔薔姐把我帶到房間，我看到你躺在床上，一時鬼迷心竅才會……這段時間以來，我也很自責，沒有阻止薔薔姐，如果我……”
江何深不想再聽了：“陸機長想見我隻是說這些，已經說完了，可以出去忙了。
”
陸靜因抿唇，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紙，打開，平整地放在他面前：“這是辭職報告，隻要江總批準，我馬上去人事部辦理辭職，但您真的不要怪薔薔姐。
”
江何深目光在辭職報告上一落，繼而擡起：“新機型的機長良莠不齊，陸機長是我們現在需要的人才。
”
他這是在……挽留她？
陸靜因心底騰起喜悅。
但很快的，江何深又道：“之前的事，法律已經做出判決，就那樣了。
陸機長以後專心開好飛機，沒什麼事，不用來公司。
”
陸靜因那點兒喜悅瞬間灰飛煙滅。
“我、我知道了……”
陸靜因出去後，江何深靠上椅背，目光鋒銳明亮——這段時間以來，他開始懷疑自己遺忘了某些重要的記憶，那些偶爾從他腦海裡閃過的片段，好像不隻是幻覺。
他問陸靜因為什麼喜歡上他，自然不是想聽她訴衷腸，隻是想聽聽在她的記憶裡的自己做過什麼事，現在他愈發覺得，他遭遇空難後淡忘的事，比他原本以為的複雜很多。
他拿起手機，翻了翻通訊錄，找到一個号碼播出去。
“何曼醫生，是我，江何深。
”
……
陸靜因渾渾噩噩地出了總裁辦公室，走向電梯。
她那個擔任總裁秘書的朋友看到她，自然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：“靜因，你來公司怎麼不跟我說一聲呀。
”
沒想到的是，陸靜因的反應特别大，猛地一下打掉她的手，怒喝道：“别碰我！
”
朋友吓了一跳，怔怔地看着她：“靜因……你怎麼了？
”她沒見過她這副樣子，“是不是江總批評你了？
”
陸靜因的眼底全是血絲，被她碰到的一瞬間，她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，仿佛被什麼惡心至極的臭蟲碰到了一樣，她瞬間閃回半個月前的那個廢棄廠房。
粗粝的地面，惡臭的男人，怎麼呼救都沒人來救她的絕望……
過了好一會兒，陸靜因才克制住那股想撕碎一切的沖動，又恢複成那個溫柔大方的陸靜因，對朋友微微笑。
“我在想事情，你突然碰我，吓了我一跳，對不起啊。
你下班了嗎？
我請你吃飯吧？
”
朋友還有點兒悻悻：“我跟我男朋友約了。
”
陸靜因将手腕上的珠串捋下來，拿起她的手，戴上：“這個送給你，預祝你約會順利。
我也要回家了，等我休假再找你玩。
”
朋友頓時什麼都不計較了：“謝謝你靜因。
”
陸靜因友好地笑笑，然後下樓，開車，回家。
進入家門的第一時間，陸靜因就直奔浴室。
她将身上的衣服脫下來，站在洗浴噴頭下，用搓澡刷，用力地洗刷自己的身體。
這段時間以來，她每天早上起床要洗澡，飛完一趟航程中途休息的時候要洗澡，回家要洗澡，睡前要洗澡……仿佛隻有不斷地沖刷，她才是幹淨的，才能忘記那個廠房裡發生的事情。
直到把皮膚搓紅搓疼，陸靜因才關掉水閥，穿上浴袍，像幽魂似的從浴室出來，坐在沙發，臉色蒼白。
手機突然響了起來，她拿起來聽。
“陸小姐，我是張月，之前為您做過筆錄的警察。
”對面是一個女警察的聲音，“劉壯志，就是那個肩膀上有紋身的混混，他又交代了一些事情，您現在方便來警局一趟嗎？
有些事情需要向您了解。
”
陸靜因全身汗毛一立，咄聲道：“沒有！
他什麼都沒做！
我不去！
”
女警察溫聲道：“陸小姐，我非常理解您的心情，但如果您不配合的話，我們恐怕沒辦法取證，沒辦法讓他為他的行為付出代價，您想看傷害過您的人逍遙法外嗎？
”
陸靜因卻聲嘶力竭地大吼：“我說了！
他什麼都沒做！
沒有！
你聽不懂人話嗎？
别再打給我了！
”
吼完她就将手機重重砸向牆壁，屏幕登時四分五裂，電話也挂斷了。
陸靜因将茶幾上的所有東西都掃到地上，抓着自己的頭發大喊大叫。
為什麼？
！
為什麼是她經曆這些？
為什麼！
那個惡心的男人，那些惡心的男人——！
她明明都計算好了，那晚應該是她和江何深，為什麼會出這麼大的錯？
為什麼！
陸靜因跌跌撞撞進入房間，猛地拉開大床後面的簾子，登時間，整面藏在簾子後的牆露了出來，牆上貼滿了江何深的照片！
成千上萬張照片，是江何深各個時期的，有穿校服的，有穿西裝的，有穿休閑服的……有一個人的，也有和一個女人的。
陸靜因拿起一枚固定照片的圖釘，戳在照片裡的時歡的臉上，然後發洩似的不斷戳，直到把她的臉戳爛：“去死！
去死！
”
她看着照片裡的江何深，眼底是愈發瘋狂的執念：“江何深，我一定會得到你！
你是我的！
”
你隻能是我的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