車上一片寂靜,夏特助從後視鏡裡看到江何深的表情冰冷,主動認錯:“對不起二少爺,我疏忽了,竟然沒有查到,二少夫人早早就從鹿城中學退學。
”
夏特助的能力怎麼樣,江何深最清楚,不會是他能力不濟,連退學和保送這麼大的區别都沒查到,隻有一種可能——
“有人從一開始就僞造了檔案,迷惑你的視線。
”
夏特助一愣:“二少爺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怎麼?
到現在你還沒有發現,一直以來,時歡和她媽媽,離開小漁村後的資料都非常難查?
”江何深眉梢冷峭着。
夏特助蹙眉:“是的,從一開始查二少夫人就是這樣。
”
所以,就是說,有人為時歡書寫了一個背景,這個背景是——“時歡14歲和母親來到鎮子上讀書,因為成績優異進入鹿城中學,三年初中,三年高中,然後因為成績優異保送北外攻讀德語”——他們能查到的就是這個背景。
事實上的時歡——“14歲插班進入鹿城最好的中學,隻讀了幾個月就因為不知名的原因地退學,之後下落不明,再出現就是在北外讀書”——也就是說,保送是假的,時歡在鹿城的一切都是假的。
怎麼會這樣?
越查下去,時歡的來路,越撲朔迷離。
饒是夏特助,現在都感覺無從下手:“二少爺,接下來要怎麼查?
”
江何深沒有說話,窗外天已經黑了,路邊廣告牌的光線流光溢彩,從他的側臉上掃過。
他現在在想甄奇口中那個,大了時歡三四歲的少年。
時歡喜歡他,說他是她唯一的光——時歡那個性格,不可能随便喜歡上一個人,她認定了就會一直認定着,但這個人現在又不曾出現過,是已經不在了麼?
“不在了”,這三個字,怎麼那麼熟悉?
多麼像時歡那個已經去世的初戀。
該不會是,同一個人吧?
……
房門“嘀”的一聲打開,在餐廳坐着,不知在做什麼的時歡轉過頭,看到江何深帶着一身與現在的氣溫不相符的冷寂氣息走進來。
時歡笑喊:“二少爺,你回來了。
”
江何深擡起眼。
時歡已經洗完澡,穿着舒适寬松的家居服,頭發用發圈松松地束在一起,坐在餐廳裡,水晶燈下,她的氣質溫柔而娴靜。
“二少爺應該還沒有吃飯吧?
再等一下,馬上就能吃了。
”
江何深面上看不出喜怒,邊走過去邊問:“你在幹什麼?
”
“上次的蘿蔔糕,二少爺不是覺得不好吃嗎?
我想給你做鹿城另一道特色小吃,芋頭餅,免得明天回禹城,二少爺對鹿城美食的印象就是‘有點苦’。
”
時歡說着将去好皮、切成片的芋頭放進蒸籠裡:“這個芋頭餅,要先蒸熟,等熟了再裹上蛋液油炸,又香又酥,這次肯定好吃。
二少爺,你先洗澡吧,洗完就差不多能吃了。
”
她一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,自然而然地讨他喜歡,江何深掃了一眼蒸鍋,沒帶情緒地評了一句:“無事獻殷勤。
”
時歡也不否認:“那二少爺賞個臉嘛?
”
江何深嘴角一哂:“我要是不賞臉,你是不是又要将你的老三樣拿出來演一遍?
”
送吃的、撒嬌、還有上床。
這次“進步”了一點,送的吃的是自己做的。
時歡生了一雙漂亮的眼睛,黑白分明,清澈明亮,望着他:“那不然呢?
我總得想辦法哄好你吧,我的先生。
”
我的,先生。
她就是這麼會,什麼話都是信手拈來,每一句都真情實感得好像至死不渝。
江何深黑眸深深,如同沼澤,看着她,就是想,她這一招在幾個人身上實驗過才能這麼爐火純青?
肯定有一個是她那個初戀吧,寫情書,偷親……呵。
他轉身要離開廚房,煩得看到她,卻瞥見她一直在撓手背,蹙眉:“手怎麼了?
”
“不知道啊,突然好癢。
”時歡看了看自己的手背,都抓紅了,“應該不是過敏吧,我沒有亂吃東西呀。
”
江何深看了一眼垃圾桶裡的芋頭皮,明白了,沉了口氣,抓着她的手到水龍頭底下沖水,冷聲說:“你是不是沒讀過書?
不知道芋頭皮有一層生物堿,手碰了會癢?
戴個手套很難?
”
時歡眨眼:“我讀過呀,我還是北外的,書上有說這個嗎?
我沒看過,現在怎麼辦?
還是好癢啊。
”
江何深冷着臉沒說話,抽了廚房紙擦幹她的手,再在一堆瓶瓶罐罐的調料裡找到一瓶白醋,倒在她的手背,塗抹開。
白醋能中和生物堿,很快就不癢了。
時歡回頭看着在她的身後,因為抓着她手,姿勢看起來像抱着她的江何深:“二少爺,你讀的什麼書,怎麼好像什麼都知道?
”
“沒什麼,隻是把你耍心機編謊言的時間和心思,用在看書上而已。
”
“……”時歡抿唇,“二少爺,你這麼說話也太傷人了吧,你就那麼生氣?
連我誇你都要怼我嗎?
”
江何深看着她低垂在下眼皮上的眼睫,像蝴蝶翅膀一樣,靜默片刻,他問:“昨晚為什麼沒等我就睡了?
”
時歡睜眼:“我等了的,但我肚子疼,吃了止疼藥,不知不覺就睡着了,可能是藥裡有安眠的成分。
”
江何深神色有幾分岑寂。
時歡以為他不信,指着客廳茶幾上的東西:“我真的有等你,你看,我還把蜂蜜找出來放在桌上,就是想着你在飯局上喝了酒可以解酒,免得隔天頭疼。
”
江何深眉間的清寒依舊,看不出他是否有因為她的解釋而态度軟化,時歡試着問:“你,今天心情不怎麼好,難道是因為我昨晚沒等你就睡了?
”
江何深呵笑:“你的想象力未免太豐富了,誰會跟你計較這個?
”
時歡還想問,江何深沖她身後擡擡下巴:“芋頭。
”
“呀!
”時歡一驚,“我的芋頭!
”
她頓時顧不上追問,立刻跑過去,用隔熱毛巾墊着,打開蒸籠蓋子:“這個鍋太快了,差一點就過火了,這種芋頭要有點兒水分才好吃,太幹就太噎了。
”
江何深看着:“下一步做什麼?
”
時歡歪頭:“嗯?
二少爺要幫我嗎?
”
江何深對此的回應是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