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丞相今天火葬場了嗎 第23節

丞相今天火葬場了嗎 甜鸢 6904 2025-01-16 17:35

  十指相扣。

  随後,她就感覺到自己被環住,一道輕柔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。

  “那娘子準備如何?

  第二十章

  他們之間,鮮有如此親密的稱呼。

  她怔了一瞬,将頭靠在他胸膛前,輕聲道:“其實我也沒有想好,但是,可能明日就想好了。
明日若是想不好,那就明日的明日,再想......總有一日,我會想好的。

  謝欲晚沒有再說什麼,隻是将懷中的人,摟得更緊了些。

  已是清晨,但院子中依舊很安靜。
不知不覺間,姜婳閉上了眼,緩緩沉入了夢。
兒時發生的一切在她眸中放映,她站在原地,望着姜府那方小小的院子。

  窄窄的門,矮矮的院,褪色的瓦。

  卧病在床的姨娘,單薄青澀的女孩。

  那似乎是她的半生。

  再轉眼,是那間熟悉的房中,垂下的白绫。
她嘗試走進,似乎還能嗅到上面的血,她顫着手,想觸碰一下。

  卻惶然被身後的人拉住。

  那是一雙,并不溫熱的手。

  那雙修長骨節分明的手,捂住她的眼睛。

  白绫陡然消失在眼前,她怔了一瞬,就陷入了一個溫熱的懷抱中。
那雙手,撫着她的頭,将她按在他懷中。

  她沒有掙紮,隻是側身,最後看了一眼那方白绫。

  鮮紅的血迹似在祝賀,從濃到暗,似乎要嵌入她一生的軌迹。
可即便如此,她還是沒有再回頭,隻是任由那并不算溫熱的手的主人,牽着她,走遠。

  她形容不出這種感覺,她甚至不能将其稱之為解脫。

  隻能是一種嘗試的放過。

  她隻是想去看看江南的雪。

  *

  隔日。

  橘糖持着一封信,敲響了書房的門。

  是姜婳開的門。

  新皇登基不過幾年,宮中事務繁忙,這兩日謝欲晚在府中,已經耽誤了許多事。
故而今日晨時,他雖說了不用,但她還是親自将他送到了宮中。

  至于橘糖,那日之後,她便沒有見過橘糖了。

  這是這兩日,第一次。

  橘糖同平日并無不同,隻是看向手中的信時,嘴撇了撇。

  接過信之時,她握住橘糖的手,輕聲道:“是我讓你為難了,下次這般事情,你無需聽我的。

  橘糖原本平靜的眸,因為這一句,陡然紅了。

  她轉開頭,輕聲道了句:“娘子在說什麼胡話。
那日是我失職,若是不去放風筝,一切便不會發生,這同娘子又有什麼關系。
更何況,我是娘子的丫鬟,不聽娘子的,我是要聽誰的。

  遠處的樹上,寒蟬一張死人臉,變了又變,成了另一張死人臉。

  姜婳摸着她的頭,放輕聲音道:“聽自己的,橘糖也到了該嫁人的年紀,可有心儀的小郎君。
丞相府許久沒有熱鬧了,橘糖若是嫁人,我定是風風光光送橘糖出嫁。

  橘糖一雙眼紅了:“娘子要趕我走?

  姜婳沒有再說話,隻是用一種溫柔的眸光望着她。

  橘糖眼淚陡然落了下來:“娘子,别趕我走,讓我陪在你身邊,好不好。
娘子同公子說,我聽話,聽話便是了。
我再也不去放風筝了,哪有人秋天放風筝的。
娘子,你替我同公子說說。

  姜婳眼眸深了一瞬:“橘糖,嫁人不好嗎?

  橘糖忙搖了搖頭,一顆淚滴到了姜婳白皙的手上。

  “我隻想在娘子身邊,娘子,曉春已經被您送出去了,把我留在身邊了。
讓橘糖陪陪你,好不好。
娘子同公子說,讓公子再派一個大丫鬟過來就好。

  姜婳怔了一瞬,抵住了她的頭:“可是橘糖,在我身邊,你并不自由。
你喜歡秋天去放風筝,喜歡冬日去城外賞花,在我身邊,這些都很遙遠。
你需得護着我,需得抉擇,需得沉默。
可是,橘糖,這樣,時間長了,你也不會快樂。

  “是公子說的是嗎?
”橘糖被這些話說的啞了嘴,最後哽咽道。

  姜婳搖頭,眼眸停留在她手腕間發紫的鞭痕。
她似乎有意遮掩了,但是動作大了些,還是不小心露了出來。

  心怔地疼了一瞬,卻又無可奈何,隻能假裝自己沒看見。

  今日送走夫君後,她第一次,喚下了一直在她身邊的暗衛——寒蟬。

  她沒問什麼别的東西,隻是問了一聲:“橘糖呢?

  那名名為寒蟬的少年聲音很冷,像是十二月的冰。

  “在思堂受罰。

  她抓着自己手腕的手扣緊:“為何會受罰?

  “因為那日,娘子被人沖突了,這是她的過錯。
暗衛犯了錯,就得受罰,這是規矩。
”說完,寒蟬隐晦地看了一眼後方。

  這是她第一次,知道,原來,橘糖是暗衛。

  她無從去想,為何陪謝欲晚一同長大的橘糖,會變成暗衛。
隻知道,如若橘糖是暗衛,留在她身邊,受罰的事情,便會比普通的丫鬟多。

  那她便不能将橘糖留在身邊了。

  她望向身前的橘糖,從懷中拿出了一方賣身契,輕柔地将那張紙,放入了橘糖手中。
她靜靜地望着她,溫柔地摸着她的頭發。

  “不是夫君的意思,是我的意思,既然夫君将橘糖賜給了我,那橘糖就是我的丫鬟。
我想送橘糖出嫁,想讓橘糖去看江南的雪,去看漠北的沙,想,誰都不能再責罰我的橘糖。

  橘糖怔住,下意識捂住了自己的手。

  那張紙,在她指尖發燙。

  她突然聽明白了娘子的意思。

  也正是因為聽懂了,她紅着眸,再說不出一句話。
她不懂,娘子是如何知曉,又是如何尋到了如此法子,隻為了還她一個本就不存在的自由。

  當年,在她幼年時,便被送到了公子身邊。

  那時謝家還未破敗,舉家流放。
她同公子一同長大,感情甚笃。
原本,在高門世家,主仆情深,也是一樁佳話。
但是,好景不長,謝大人被污蔑貪污,謝家舉家流放,公子開始被長老們嚴苛管束。

  他們容不得公子有一絲錯,所以當她因為在書院被人調戲,公子出手阻止,因此得罪了調戲她的人後,謝家的長老們将她帶離了公子身邊。

  他們把她同彼時尚是稚童的寒蟬一起,投入了暗衛營。

  她被寒蟬護着,走出了刀山火海。
彼時公子三元及第,長老們終于不再能一手操控公子的事情。

  她又回到了公子身邊。

  但她已起了誓,服了藥,再也不是從前那個橘糖。
直到後來,她被公子送到了娘子這邊,長老們對她的控制才停止。
可即便這樣,一日入了暗衛營,她一生都被此轄制。
娘子是想借她之手,讓她徹底逃離這個牢|籠。

  她哭得渾身顫抖,卻還是不住地搖頭。

  “娘子,橘糖不要,不要,讓橘糖留在你身邊。
隻要日後不犯錯,橘糖就可以不受罰的,不疼,隻是規矩,打我的人是寒蟬,他打的很輕,傷口隻是看起來比較嚴重,其實不疼的。

  她在暗衛營時,每時每刻都想逃。

  但每天都會有因為逃被拉回來處死的人,她很怕死,但她還是很想逃。
當她終于決心逃離時,一直沉默不語隻殺人的寒蟬拉住了她:“别去,會死。

  那時,周圍每天都在死人,她已經不知道死是什麼了。
故而被少年拉住的那一刻,也隻是甩開了手:“死,都會死的,我不想,不想死在這。

  少年拉住她的手重了一些,随後淡聲對她說:“不會死,我會帶你出去。

  後來,寒蟬真的帶她出來了。

  他手上沾了無數的血,眉眼間卻冷淡地極。

  她以為,她終于自由了。
可她又被送到了公子身邊,公子沒有問,或許是那些長老早就同他說了,或許是公子也不太在意。

  暗衛營是在公子和娘子成婚一年後才到公子手中的,他看了名單,沒有說什麼。
之後,她便到了娘子身邊。

  娘子是一個很好的人。

  柔軟的,像是水一樣。
隻是,娘子似乎平日都沒有什麼開心的事情。
她每日會吃差不多的飯菜,哪怕是生病,也會用平日用的量。

  她很心疼娘子。

  因為,從她在府中看見娘子的第一面起,她就知道,娘子也不自由。

  姜府中,娘子眼中尚且有過光。

  娘子也曾暗中同她說,日後待她成婚了,要帶姨娘去江南。
說姨娘喜歡江南,她應該,也很是喜歡。
說隻有兩月了,隻有一月了......

  可等她再同公子回到姜府時,卻聽見了姨娘死去的消息。

  她第一感覺是,那她的娘子,該怎麼活呀。

  再次見到娘子,是在那日的晚宴上。
娘子一身素白的衣裳,在旁人的撺掇下,向公子敬了一杯酒。

  公子沒有拒絕。

  後來......娘子成為了丞相府的女主人。

  謠言四起,流言亂傳,但她卻知道,娘子不是那樣的人。
她再次與娘子相遇時,娘子穿着華美的衣裳,戴着富貴的首飾,但她局促不安,惶恐,像是被困在金絲籠中被人觀賞的雀鳥。

  同她一般的不自由。

  她那時便想,若是她到了娘子身邊,她就不要再離開了。

  因為娘子,似乎,比她還要寂寞。

  當公子遞給她賣身契,說她從今以後是娘子的人時,她心都安靜了一瞬。
她真的到了娘子身邊,她比她從前想的,還要憂傷,還要柔軟。

  她心中的天平,開始傾斜。

  她開始希望娘子開心,開始罔顧公子的意願。
對于這件事,公子也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,直到這一次——

  娘子差點受傷。

  寒蟬未來尋她,她卻自己去領了罰。

  她就是想,這樣,公子就還能任她留在娘子身邊。
曉春已經走了,再沒了她,娘子怎麼辦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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