丞相今天火葬場了嗎 第88節
她輕聲笑了笑,溫柔的人說想念都是這般的迂回。
*
赴宴的前一日,盎芽将衣服送了過來。
雖然盎芽平日便總是笑着,但今日眸中的歡喜顯然更濃烈些。
晨蓮從奴仆手中接過衣裳,姜婳望向盎芽:“多謝盎芽姐姐。
”
盎芽倒也沒糾結稱謂的問題了,笑着道:“是奴分内的事情,這些衣裳都是奴盯着繡衣坊那邊做的,小姐不若現在試一試,若是哪裡尺寸不合适,奴現在去讓繡娘為小姐改。
”
是前兩日剛量的尺寸,其實沒有什麼合不合适的,但是盎芽一番好意,姜婳也沒有推辭。
都是按照一樣的尺寸做的,她挑了一件看起來最樸素的。
但本就是富麗華貴的料子,做出來的衣裙再樸素也樸素不到哪裡去。
她挑的這一件,是用素白的綢緞綴着圓潤的珍珠。
珍珠個頭不算大,但顆顆都很圓潤。
她很快換好了衣裙,從屏風後緩緩走出來。
晨蓮眸中笑意濃了些。
盎芽怔了一瞬,随後迎上去:“三小姐,可還合适?
”
姜婳輕聲點頭:“合适的。
”
“那奴便放心了,老婦人交給奴的最後一件事情,若是奴沒有辦好,日後出了府也會惦念。
”
“盎芽姐姐要出府了嗎?
”
盎芽害羞地點頭,她已經二十歲了,即便時下民風開放,這個年紀其實也已經是老姑娘了。
姜婳望着眸中明顯有喜色的盎芽,輕笑着道,她若未記錯,盎芽是家生子。
家生子出府隻有一種情況,那就是祖母為盎芽姐姐尋了婚配。
她輕聲道:“祝賀盎芽姐姐。
”
盎芽溫柔一笑,從衣袖中拿出了一對玉墜的耳環。
姜婳茫然地接過,随後聽見盎芽溫聲說道:“這是奴為小姐準備的及笄禮,隻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适的時間給小姐。
如今奴要出府了,便想着今日給了吧。
不算貴重,但是是奴用月銀在外面的首飾鋪子買的。
”
手中的玉墜很輕,看着成色其實不錯。
作為祖母院中的大丫鬟,雖然盎芽平日的月銀可能和府中一個小姐的份例不相上下,但這玉墜耳環還是有些貴重了。
姜婳忙要推辭,卻被盎芽蓋住了手。
盎芽聲音很輕:“三小姐,莫要推辭了,就算奴一番心意。
日後也望三小姐能平安順遂。
”
送走盎芽後,姜婳輕輕地看着被盒子小心安置着的玉墜。
許久之後,她才合上了盒子。
一旁的晨蓮笑着道:“小姐,盎芽姐姐眼光真不錯。
”
姜婳輕聲笑了一聲。
*
宮中。
雖然早早被封了王,但是徐宴時沒有府邸,沒有封地。
宮中人慣會逢高踩低,太子徐沉禮被廢之後,徐宴時的日子也開始‘不好過’了起來。
小太監看着日上三竿還在睡覺的主子,歎了一口又一口氣。
他這主子日子可真‘不好過’。
從前太傅看在太子殿下的面子上,還管束安王殿下三分,如今太子殿下被廢,太傅看見安王殿下便來氣,這不已經讓安王殿下沒抄寫完三千詩文就别去上書房了。
他家主子一個月多月了,出過宮,泛過湖,離開過長安,就是沒有抄寫過一個字。
這不日上三竿了也不見人影,平日除了寺廟跑的勤快些,一日日就是同長安城中那些纨绔公子到處玩。
小太監歎口氣,無奈上前敲門:“主子,明日長甯郡主及笄,主子您可記着些。
明日去了宴會上,别胡來,如今太子殿下被廢了,您可不能再出亂子了。
”
再出亂子可就沒有人幫你收拾了。
小太監到底沒有說出這句話,隻是看着東宮的方向,又是輕聲歎了口氣。
太子殿下被廢之後,三皇子和五皇子見慣了主子纨绔,知曉主子如何也坐不上那個位置,平日倒也不怎麼為難主子,隻顧着同對方争。
隻是以後,他的主子可怎麼辦呀。
日後便是要做個閑散王爺,也得是東宮那位登基呀。
*
隔日。
已是日午,也差不多到了去赴宴的時候。
待到晨蓮為姜婳打扮好,元甯居那邊的人也來請了。
姜婳一看,發現不是盎芽了,而是祖母院中的二等丫鬟初魚。
“三小姐。
”初魚的态度有些刻意的疏離。
姜婳不太在意,隻是輕聲應着,然後喚了一聲晨蓮。
晨蓮本就在旁邊,見到初魚來了,也小着步子到了姜婳身邊。
随着初魚一起,姜婳出了姜府。
到了門口,發現姜玉瑩不在,門口也隻有一輛馬車。
初魚在一旁淡聲道:“三小姐這便可以去了。
”
晨蓮笑盈盈看了初魚一眼:“這位姐姐如何稱呼?
”
初魚這才将眼神放到晨蓮身上,看見她臉上的疤時,嫌惡地向後退了一步。
随後冷淡道:“初魚。
”
晨蓮眸中笑意不變,輕聲喚了一句:“初魚姐姐。
”
姜婳望着那孤零零的一輛馬車,看了看身上綴着珍珠的衣裙。
看這模樣,長甯郡主的及笄宴,姜玉瑩不去,府中隻有她一人去。
是未受到邀約,還是受到邀約了卻不去?
姜婳被晨蓮攙扶着上來馬車,馬夫恭敬地喚了一聲三小姐。
姜婳淡淡看了一眼身後的初魚,明白姜玉瑩是未受到邀約了。
晨蓮似乎也想到了這一點,上了馬車眸中笑意便濃了不少。
姜婳望着晨蓮,姜玉瑩未被邀約這件事情,她倒是覺得沒什麼好笑的。
但是看着晨蓮一直笑,她眸中也多了些笑意。
一顆糖被晨蓮放入她掌心:“小姐,今日的糖。
”
月白被糖紙裹着,鼓鼓的。
姜婳掀開車簾,望向窗外,看見沿街的商鋪,又想起了姨娘。
等把姜府的事情處理完,她便同姨娘一起去江南開一間鋪子,請上兩三個夥計,她同姨娘學如何制香。
馬車悠悠在靜王府前停下。
同她一起來的,還有許多旁府的小姐。
馬車一輛輛停着,怕擋着路,一般主子下來後就駛離了。
姜婳被晨蓮攙扶着入了府。
請帖上寫的時間的日午,但宴會其實是晚宴。
姜婳被靜王府的人領着,到了一處花園。
花園中人并不少,都是些為成婚的公子小姐。
姜婳同晨蓮對視一眼,輕聲笑了笑。
又是個相親宴。
她不太認識人,安靜地尋了一處人少的地方坐下來。
晨蓮為她斟了一杯茶,小聲道:“小姐,用些點心吧。
”
姜婳靜靜看着,沒了姜玉瑩,這滿室的人她當真是一個都不認識了。
她低下頭,吃着點心。
突然一位身穿冰藍色長袍的公子走到了她身前:“請問是姜三小姐嗎?
”
姜婳咽下了口中的點心,輕擡頭,看見了一張俊美的臉,身材修長,如清風明月。
“是。
”她有些茫然,實在不認識身前這人。
“在下司禮。
”說着,他用手中的折扇指向了不遠處正在柱子後探個頭的少女:“司洛水,在下胞妹。
”
看見司洛水,姜婳便明白了。
她對着柱子後面的少女笑了笑,司洛水立刻紅了臉躲到了柱子後。
姜婳看着,放心了一分,司洛水如此态度,應當是上次落水的事情的都解決了。
這幾日長安城中也沒有什麼風言風語,她真心為司洛水開心。
司禮望着面前一身素白衣裙的小姐,真摯道:“那日小妹中了旁人算計,多謝小姐出手相救。
如若小姐日後有何事,若是在下能夠幫上忙,請小姐一定告知在下。
”
雖是正午,但初夏的光并不灼熱。
他們所在的花園,種了一顆又一顆花樹,陽光透過花與枝丫的縫隙,照在人的臉上。
少女仰頭望着水藍色青年,眸間是清淺的笑意。
謝欲晚來時,看見的便是這樣一副景象。
他淡淡地看了許久,假山遮掩住了他的身影,也一并遮去了他眸中的情緒。
他放任自己看着,最後眼神停在少女臉上的梨渦上。
淺淺的,很好看。
橘糖在他身後,也探出了半顆腦袋,看見前面的景象後,輕聲‘呀’了一聲,随後望向了身旁的公子。
這幾日從莫懷那裡聽了一些事情,橘糖再遲鈍也反應過來了。
其實在他們面前,公子對小姐的特殊和在意,從來都沒有掩飾過,從來都隻是當局者迷。
此時看着眼前的景象,橘糖下意識就看向了謝欲晚。
她以為公子會有一些‘别的情緒’,可她眼眸映出的倒影中,公子的情緒一直都很淡。
橘糖一怔,輕輕收回了腦袋,輕聲道:“公子,要出去尋小姐嗎?
”
在她問出聲的時候,遠處姜婳已經同司禮一同起身向遠處走去了。
姜婳身後,晨蓮往假山的方向看了看。
姜婳渾然不覺,隻是輕聲同一旁的司禮交談着。
其實主要是司禮在說:“小妹是這些年才到長安來的,十三歲之前一直生活在安胡,安胡到處都是湖和海,那裡的人也以捕魚為生,故而小妹水性很好。
”
姜婳同司禮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時,橘糖望向了身旁的人。
适才眸色淡然的清貴公子,在心愛之人走後,終于也不自覺流露了三分失落。
“公子,我們要過去嗎?
”
橘糖‘善解人意’地問着,一雙眸在光下亮晶晶的。
這一聲似乎喚醒了謝欲晚,他将視線從早已看不見人影的拐角處移開,淡淡地搖了搖頭。
可橘糖卻注意到,她那向來清冷淡漠的公子,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泛着淡淡的紅,似乎是适才扣緊玉扳指留下的。
橘糖輕聲一笑,總覺得這樣的公子比從前像個‘人’些。
會有異樣的情緒,或者更确切地說,公子會适當地向自己表露那些異樣的情緒。
而不是用那些虛無缥缈的規矩、禮儀,全然地壓抑和束縛住自己。
就像是用一次次的反常告訴自己。
他愛小姐。
左右他們這些公子身邊的人,對這份愛意,都要比公子和小姐發現得早。
在公子尚未意識到愛的存在時,他所言所行,已處處皆愛。
橘糖把自己想紅了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