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空中飄着小雨,氣溫有些清冷,然而這正是李少安期盼已久的一場春雨。
農村插秧一般都選在接連陰雨的天氣,因為這個時候插下去的秧苗更易存活,所以大都是三月陰雨綿綿的時節,帶着鬥笠蓑衣在田裡勞作。
李少安選的時候在二月底,這場雨來得時間不長,隻有兩天,更是要抓住這短短的兩天時間,将二十畝田的秧苗全部插下去。
天色還沒亮,李少安就帶着全家老小一齊上陣,把溫室裡的育苗盤全部擡到田埂上,四十多斤的種子,一共大大小小将近一百個育苗盤,裡面的稻苗已經長了有5公分高,抽出嫩綠的新苗,長勢均勻,一片綠油油。
錢家姐弟更是一早就吃過早飯,趕來幫忙,除了錢小宇和錢小琳,就連張紅也換上了勞動的舊衣服,看這樣子是要幫助女兒一起上陣。
在田埂的另一頭,自然還少不了一個人,那就是王長貴,得知李少安今天要插秧之後,王長貴整個晚上都激動得沒睡着,早早穿上衣服就來到了田裡,想看看李少安如何插秧。
王長貴不止一個人來,還把兩個兒子、兒媳全都叫來,本着一邊看一邊學的心态,穿上鬥笠蓑衣,全部站在一旁。
兩家兒子兒媳本不願意這大清早就跑到外面來吹冷風冷雨,不過卻怕王長貴發脾氣,誰都不敢忤逆,隻能悻悻地趕來。
王銀來打着哈欠,滿不在乎道:“爹,那李少安純粹就是在瞎胡鬧,兩天的功夫能把這二十畝田全插了,除非他是神仙。
”
王金來也附和道:“是啊爹,咱們一家人齊上陣,插完一畝田那也得半天的功夫,一天下來能插個三畝已經很了不得,他要插二十畝實在是不可能。
”
王長貴強忍着欲要爆發的怒氣,壓着火對兩個兒子說道:“就是因為我們做不到,所以才叫你們過來一起看看人家李少安到底要怎麼做!
接下來你倆給我閉嘴,好好看着!
”
王金來和王銀來不服氣,嚷嚷道:“看着就看着,我們倒要看看李少安有什麼本事。
”
田埂上,李家人、錢家人,還有沈春蘭都已經到齊,大家夥都在等着李少安接下來的安排。
“少安哥,咱啥時候開始啊?
”錢小宇急迫問道。
李少安胸有成竹的微微一笑,走到那育苗盤邊,順手握了一把秧苗在手裡,然後朝着田裡抛灑出去。
秧苗被高高抛起,在空中散開,在微風的作用下,四下散得更開,均勻地落到了水田裡。
這一舉動立即讓所有人驚呆了,包括在遠處目不轉睛看着的王長貴,他種了一輩子地,插了一輩子秧,像李少安這個抛秧的做法還是頭一回見。
“少安,你這是幹嘛?
”一旁的沈春蘭也是看得一頭霧水,哪有見過李少安這麼幹的。
李少安回頭一笑,沖衆人道:“這個叫做抛秧,把秧苗抛到田裡,比插秧快多了,普通插秧插一畝地的時間,抛秧能抛五到八畝地。
”
站在李少安身後的個個都是多年的莊稼人,心裡犯嘀咕,這麼個抛法,秧苗能活嗎?
“少安,你确定這法子能行?
”前來幫忙的張紅也是一臉愁容,心底裡還是對這個抛秧的辦法沒底。
李少安知道要打消這幫人的疑慮,首先就要從觀念上做出改變,當即給在場的衆人講解起來。
“這抛秧可不是我一時起意想出來的法子,而是已經經過了實驗并且行之有效的新方法,傳統的插秧費時費力,而且還對腰椎造成無法挽回的損傷。
”
譚紅霞疑慮道:“少安,你這法子确實省力,也不廢腰,可是秧苗抛在水面上真的能活嗎?
”
李少安笑道:“可别小看了這些秧苗,它們的生命力極強,在水面上隻需一天根系就能快速地潛進泥土固定,并且從土壤裡吸收養分。
”
“真有這麼神奇?
”衆人不可思議,齊聲問道。
“那還有假不成,我總不能拿着這二十畝田來開玩笑吧。
”
李少安笑得自然,很有感染力,大家的疑慮也逐漸消除,開始走上前來,學着李少安的樣子往田裡抛秧。
看着大家都在抛秧,李少安挨個進行動作指導,到了沈春蘭這兒,抛了兩次都沒有太成功,秧苗由于高度不夠,在空中沒有散開。
李少安不得不親自上陣進行指導,一隻手握住沈春蘭的手腕,另一隻手扶住她的肩頭,教她擺出一副投擲的姿勢,“記住,手臂要揚得高一點,盡可能的往上面抛,這樣秧苗才會散開。
抛的時候注意風向,迎着風效果會更好。
”
“嗯!
”被李少安手把手的指導,沈春蘭心裡頭竟升起一絲羞怯之意,臉頰有些微微泛紅。
看到李少安在指導沈春蘭,錢小琳這丫頭似乎不太樂意,大聲沖着李少安喚道:“李少安,你過來下,我抛得好像也不太好。
”
錢小琳這樣一喚,沈春蘭更是羞澀不已,忙對李少安說道:“小琳那丫頭叫你呢,快過去看看。
”
李少安來到錢小琳跟前,看着這丫頭噘着嘴,一副不開心的模樣,笑問道:“怎麼了,遇到什麼麻煩了?
”
錢小琳漲紅了臉,一改平時霸氣外露的姿态,嬌羞道:“這抛秧的動作我不怎麼會,你教教我。
”
“這還不簡單,我教你。
”李少安不做他想,當即走到錢小琳身後,按照剛才教沈春蘭的姿勢重新教了錢小琳一遍。
錢小琳被李少安握住手腕,心裡頭一時小鹿亂撞,臉蛋像是燒紅的烙鐵,都紅到了耳朵根。
李少安沒注意到錢小琳臉色的變化,詢問道:“怎麼樣,學會了嗎,要不要抛一個試試看。
”
“學會了……你去忙,這兒有我一個人就行了。
”錢小琳埋着頭,生怕被李少安看到自己羞紅臉的樣子,隻是想想都覺得難為情。
見到田裡人手足夠,譚紅霞從水田裡走出來,沖大夥兒說道:“你們在這忙,我去家裡給大家準備午飯。
”又對李少安吩咐道:“差不多時候帶着大家夥來家裡吃飯歇息,别餓着大家。
”
“好勒大嫂,你盡管去吧,這兒有我們。
”李少安應道。
抛秧的速度果然比插秧快得多,才一個上午的功夫,衆人齊上陣,幹得熱火朝天,就已經抛了近一半的田。
這要是放在以前,按照插秧的老辦法簡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,忙活到現在最多兩畝已經頂了天。
在田埂那頭的王長貴帶着一家子人伫立在雨裡,一個個面容呆滞,沒有言語,看着李少安帶着一幫人半天時間抛了十畝田,除了不敢相信,剩下的還是不敢相信。
王銀來不屑一顧,總覺得李少安這無非就是奇巧淫技,不值一提,“爹,李少安弄的這是什麼玩意兒,秧苗就這樣胡亂抛在田裡能活嗎?
”
王金來也覺得不靠譜,“這樣肯定活不成,要是這樣随便抛就能活,咱幹嘛還累得跟狗似的在田裡插秧。
”
隻有王長貴沉吟不語,眉宇間擰巴成了一個結,這法子之前雖然見所未見聞所未聞,可是李少安真是個腦袋裡面裝豆渣的膿包嗎?
顯然不是,那他這麼做難不成真的有恃無恐?
總之王長貴心動了,一方面覺得這抛秧的法子要是管用,自己也能學過來用,那可省事太多。
但同時王長貴也猶豫不定,這法子要是不管用,自己囫囵學過來,豈不是要損失慘重。
學還是不學呢?
王長貴犯了難,心裡也拿不定主意。
“大家收拾收拾,準備回家吃飯了!
”
李少安一身吆喝,大家紛紛從冰冷的水田裡出來,雖然沒有彎腰低頭去插秧,可在這冷風冷雨裡泡了一個上午也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,每個人都累得夠嗆,尤其是手臂肩膀又酸又脹。
見大家士氣不高,李少安鼓勁道:“宜将剩勇追窮寇,不可沽名學霸王,咱們已經做到了鐵山灣從來沒有人做到過的事情,等等回家大家吃飽喝足,下午一鼓作氣将剩下的水田一舉拿下!
”
錢小琳白了一眼,嘟着嘴道:“瞧把你能的,不知道的還以為在打仗,真把自己當成三軍總司令了。
”
一對歡喜冤家一個搭台一個拆塔,配合得十分默契,一頓鬥嘴把大家夥全部逗樂,疲憊一掃而空。
張紅更是看在眼裡,喜在心裡,未來女婿這個位置非李少安莫屬。
李少安一幫人離開了田裡回去吃飯,王銀來肚子也餓了,嚷嚷道:“爹,他們全都走了,咱們也回去吧。
”
王長貴罵道:“吃吃吃,就知道吃!
趁他們不在,趕緊去田裡看看情況。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