玄景淵清 第一千二百三十八章 老臣
日月同輝天地。
淡淡的輝光灑下,白金色道衣的男子端坐台間,神色肅穆,略顯白淨的眉心金光炯炯,色彩内斂,顯得頗為神聖。
李曦明修行至今,卻也算得身經百戰,作為李氏第一個成道的紫府,大小傷勢無數,經驗豐富,一枚【麟光照一丹】服下去,氣海中的虧空立刻得到了大量的神通法力彌補。
而讓他驚喜的是,自己的【分神異體】隐隐又進了一步。
此物搭配秘法【函封性命】,常常要他割舍肢體來構建聯系,卻在每次折斷指頭之時得到他的血肉滋養,外加這些年他也常常用精血溫養,終于更進一步。
如此一來,當年從世臍取回來、煉到【分神異體】裡頭去的往生泉水不但讓他這異體的恢複速度大大加快,也進而幫助到了他的本體,傷勢好轉的極快。
此刻緩緩睜開雙眼,除了氣息略有些虛弱,其他的竟然盡數恢複如初,李曦明抖了抖袖子,取出異體來看,這小雕塑仍是那副細皮嫩肉、臉色微紅的模樣,仿佛随時要睜開雙眼。
‘雖然更進一步,可這條道又高又遠,艱辛曲折,我修的又是『明陽』,沒有什麼增幅,進十步也不會有大神妙…’
他喜憂參半,收了寶貝,站起身來,步下閣樓,果然發覺青年閉目定神,端坐其中。
李周巍早早凝聚了六輪,李绛遷的【行日帝煞】一送到天地裡來,他立刻就吸納此氣,服下一枚丹藥,試圖凝聚仙基。
尋常修士凝聚仙基,二三年也是要的,此功的難度又極為驚人,拖個四五年也不足為奇,可落他這等道行手裡,大半年就把仙基凝煉了!
此刻的氣海之中山霧籠罩,隐約沉着一片光明,起伏着如龍似蛟的金色,又有浩瀚不見邊緣的帝王玄苑、王朝虛影,正是仙基『帝觀元』!
在這仙基之上,則有一點白色的瀑布流淌,似水如煙,傾瀉而下,不斷滋潤着底下光明的仙基。
‘這将是一道坐鎮樞紐,調控天下的正面神通!’
明陽諸神通,李周巍已掌握三道,『赤斷镞』、『君蹈危』皆是陷陣殺敵之法,『谒天門』雖然有煌煌之威,鎮壓有餘卻靈巧不足…如今仙基成就,大有感應:
‘這道『帝觀元』和『赤斷镞』一般,對明陽神通來說是一場蛻變,如果說『赤斷镞』與『君蹈危』能夠相互配合,讓三神通的我在戰場中有遊刃有餘的資本,『谒天門』便顯得有些笨重不搭了。”
‘『帝觀元』将是能把前三道神通一同串聯起來的大神妙,同時也是明陽邁入以我為主、以勢壓人的分水嶺!正因如此,魏帝遂要黜『帝觀元』作『長明階』…’
李周巍如今的道行已經超過了很多大真人,僅僅是仙基落氣海,便已經大有感應,眼中異色翻湧,站起身來,道:
“叔公出關了!”
李曦明點頭,卻發覺眼前的青年似乎有所躊躇,愣道:
“這是…”
李周巍無奈搖頭,道:
“我也是新得的消息,箕安來了。”
此言一出,李曦明立刻反應過來,笑道:
“這有什麼,我倒還怕他不來!”
李周巍是想要給李曦明騰出修行的時間的,對這位叔公來說,三神通固然艱難,卻不是在二神通駐足不前的理由,這位魏王正色道:
“叔公琢磨着,『天下明』圓滿還有多少時間?”
李曦明略有尴尬,負手而立,道:
“我也不算沒有心思修行,隻是每每修煉,都覺得事倍而功半,困頓難行,仔細想想,命神通畢竟苛刻,修行起來對道行的要求不低,我當初占了幾分運氣…”
他頓了頓:
“如今看來,怎麼也要…三五年。”
不必問,箕安一定是等不了三五年的,李周巍一時皺眉,李曦明卻歎了口氣,正色道:
“你卻不用多記挂我,一來天賦擋在這裡,二來…哪怕幼時享盡了家中資糧,也不能跟如今的李氏嫡系相較…終究有些底蘊不足,阙宛卻要注意了。”
他低聲道:
“她出關多久就耽擱了多久,眼下還要為你療傷,聽說還要立秘境…我就算對這東西再不熟悉,要不要耗阙宛二三十年時間?要是南北之争中再受過幾次大傷,還能有多少修行時間?參紫難渡,我怕等你證道了,她還卡在紫府中期!”
李周巍默默點頭,久久思量,李曦明笑道:
“我要是有那輕易過參紫的本事,我可不同你們客氣,早早就閉關去了!既然不能,我還能動彈,就由我多奔波些。”
他隻一拱手,便駕光出了洞天,李周巍則緘默起來。
不得不說,這位長輩的顧慮很有意義,自己證道,李阙宛、李绛遷未能度過參紫的可能是極大的:
‘如果我神通齊全,受人逼迫,不得不證道,阙宛還沒有邁過參紫…這可就不是金一願不願意保她的事情了,可能根本沒有利益去保她!’
李周巍當然不信這些大道統真的講什麼情分,李阙宛必須是即将證道、很有可能證道成功,才會得到祂們的青睐——她同樣是在拼時機!
他這樣沉沉思量着,女子已經從閣樓間浮現而出,駕着法風緩緩飄下,落在庭院裡,笑靥如花,道:
“魏王已成仙基了!好快!”
見了她,李周巍笑容柔和了許多,稍稍問了她術法、神通的進度,李阙宛将自己『候神殊』的妙處報了,讓李周巍難得一挑眉:
“這卻是個好處,看來『全丹』第一道就适合修『候神殊』。”
李阙宛點頭,正色道:
“大王的災劫不須再拖了。”
李周巍正色答道:
“我仙基早早成了,餘下的時間多有研究此災,本來痊愈時難在一邊壓制一邊祛除,可到了這天地之中,祛除即可,以我的道行估算,如果能成,隻在三五年内。”
女子亦攤開纖手,掌心跳出那枚符箓模樣的太陰靈寶。
此物一向安靜,哪怕是強行受了『候神殊』的驅使,也不過将就為人所用,可本體在此地顯現,霎時間光彩大放,閃爍出奪目的白光來,周邊隐約有桂香飄起,本體則不斷顫動,仿佛正在哭泣。
李阙宛微微一怔,已感到一股強烈的神妙從掌間升起,來不及思量這一切的原因,卻意識到是當下大好時機,立刻雙手按住此物,沉神催動:
【消災】!
卻不想一枚太陰靈寶仿佛受了什麼感召,又或者到達了無上的太陰聖地,所有的神妙已經運轉到巅峰,她的『候神殊』根本沒能支配此物,靈識下達的命令卻被這枚靈寶全盤接受。
霎時間,如冰雪般的清冷之色傾瀉而下,李周巍已盤膝而坐,掌中的玉瓶粉碎,那一枚明月般的丹藥一躍而起,落入口中。
一片清冷色彩彙聚,仿佛一點至寒冰雪掉進了熱炭之中,李周巍一身的明陽神通仿佛凍結一般凝滞了,如同明月之後的烏雲般隐去,顯露出底下的一點光彩來。
是一點彩光流轉的小枝。
此物如夢似幻,栽種在他的性命之上,不斷的試圖調動天地中的戊土災劫湧入其中,卻因為被這無上之界隔離顯得孤立無援。
那一點寒光如同星辰墜落,驟然砸下,靈寶的色彩亦如同天外月光,籠罩在小枝之上,一點一點地打磨五色之彩。
……
湖中洲。
李曦明駕光而出,一路向栀景山飛去,落向了自己的成道之地,便見得山中光焰閃閃,竟然有神通氣象,略微一愣:
‘『府水』?’
等到了滿是栀子花的山林之中,卻見了一位黑衣男子,眉眼陰戾,一身府水光彩翻湧,讓李曦明哈哈一笑,道:
“李烏梢!”
李烏梢連忙回了一禮,嘿嘿一笑道:
“見過七公子!”
李曦明颔首,連連點頭,哈哈大笑道:
“這下好了,你罵過法師、罵過築基,仍不過瘾,現下紫府也可罵一罵了!”
李烏梢不曾想這位真人對他的印象盡是嘴臭,尴尬地笑起來,竟然不知如何回答,稍稍一頓,嘀咕道:
“還有摩诃、憐愍來着,那才欠罵。”
李曦明對李烏梢的感情其實大多在這些一起經曆過來的種種事情上,随着舊人凋零,這些故人越發珍貴,早些時候已經做好了這妖物失敗隕落的準備,沒想到一舉功成,心情很好,隻失笑搖頭,李烏梢忙道:
“我這老妖不濟事,隻能嘴上得逞,不像魏王,一巴掌打殺了去,他們舉門上下連娘也不敢叫一聲。”
李曦明笑道:
“你如今算是個人物了,走出去也是神通,說話不必這樣粗俗。”
這老妖笑起來很是陰冷:
“隻是和真人說一說,扯大旗、裝人物,老妖在青池也學了不少…當年南北大戰,也是靠着裝模作樣逃回來的…”
他當即摸了摸袖口,取出數枚玉盒來,送到李曦明手中,正色道:
“殿下外出,尋那邺桧去了,小姐将種種寶物留在我手中,亦往内陣修行去了…這期間,有位離火老真人來過,小姐交了一份靈火給我。”
李曦明當然是知道的,李阙宛去的是日月同輝天地,當時還與他碰過面,隻是佯裝剛剛出關的模樣,點點頭,李烏梢則一翻手,竟然鄭重其事地抱出一道木盒,輕輕開啟,見着陣陣青光洶湧而出,溫潤如朝陽撲面,令人精神一爽。
李曦明眼前一亮,單手接過,果然見着這木盒中蜷縮着一片青金色的火焰,不過巴掌大小,青金二色交織,透着一股華貴之氣,随着火焰的跳動不斷交織出一陣陣的青光,立刻就讓他移不開目光了。
“【黨木牡火】!”
李烏梢剛要介紹,便被他脫口而出的話語打斷了,忙道:
“正是!”
“金一麼?”
李曦明情不自禁地站起身來,喃喃道:
“号稱【玄黨偏木牡火】的靈火…這種頂級的東西,也隻有金一手上有了!”
李烏梢連連點頭,低聲道:
“屬下不曉得這樣多,可那位老真人隻留了一句話,說真人是絕對不會失望的!他有些靈資要即采即用,已經守在了北邊,留了玉符給我,說一旦公子準備好,他采下來,火速趕來!”
“這怎能失望!”
李曦明贊歎起來:
“古話說:牡火,玄丹之母,真火,諸器之父,二者并為成丹成器之火,【黨木牡火】為其中佼佼者,得了這火,我不煉丹都睡不着!”
他強忍着頃刻煉化的沖動,默默收到袖子裡,把對方留下的玉石一指彈碎,接過一枚玉盒,看了看裡頭的東西:
‘【潛蛟求變秘法】,坎水突破之法…『浩瀚海』…’
李曦明想得比兩個晚輩多一些,輕聲道:
“我早些時候聽說冬河前輩已經卧病在床,如今…如何了?”
李烏梢低眉:
“我成就神通,老大人還帶我見過他,用我的府水神妙為他溫養身體,可時間也不多了。”
李曦明點頭,面色有些複雜:
“早年間…我家人手匮乏,許多事情不得不他親自去,以至于他這樣一個『坎水』修士,在風沙滾滾的大漠裡苦苦熬了幾十年。”
“我的靈氣是他熬出來的,他本有沖擊築基的資質,卻因此多年常常困于練氣,算我虧欠他的,可他忠心耿耿,老大人多次為他籌取靈物,他明白機會渺茫,固辭不受…我本想着彌補在他後人身上…”
“可天賜良機,此術取得,你又成道,是他的機緣到了。”
他理了理袖子,雙手取出一枚丹藥來,又取了一味靈水,施法将之融入其中,化為一汪藍盈盈的藥液,輕聲道:
“這裡頭融了一枚紫府丹藥,雖然算不上什麼大丹,可他修為低微,不可輕用,你取了三滴養他,其餘的自己服用了罷!”
老妖自然明白,行禮道:
“我親自去護法,為他促成此術!”
他說到此處語氣一頓,斟酌道:
“隻是…老妖有一事埋在心裡已經不少時日了,先前怕誤了大事,不敢來問,如今也得了一二神通,試着問一問真人…”
見李曦明望來,這妖物忐忑道:
“不知…真人可還記得個和尚…叫空衡…早年也是我家的客卿,老妖已經很多年沒有聽說他的消息了…”
李烏梢算得上李家和空衡感情最深的人之一,雖然嘴上罵罵咧咧,可這些年來始終是有心的,如今成了神通,才敢來提一提!
‘空衡…’
李曦明沉默許久,輕聲道:
“法師有他的道,走得遠了,我們都看不清…可這樣的人物,哪一日得道了,天下人都看得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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