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頁 男生 武俠仙俠 家族修仙:開局成為鎮族法器

玄景淵清 第一千二百三十七章 秋雨

  白邺都仙道。

  山林之中昏暗一片,道觀中月色不明,顯得極為黯淡,道人立在庭中,注視着漆黑一片的群山,一言不發。

  不知過了多久,方才聽見幽幽的聲音。

  “白子羽,這參紫…你卡得也足夠久了。”

  這話如流水般淌在庭院之中,這才能隐約望見山林之中還有一人,身形如水波,隐隐附在樹蔭之下,卻隐約有白色的霜華浮現。

  聽了他這話,少年道人轉過身來,道:

  “隻差一氣,長霄既不願給我,我照樣有别的法子得來,至于早幾十年晚幾十年,其實區别不大。”

  他眼神平淡:

  “像我們這些人,每一道神通隻有一二次失敗的機會,參紫固然艱難,可對我來說卻不是最難的——【绛頭玄魂】就這麼一份,一旦失敗,我就算有過參紫的本事,也沒有再去碰一碰仙檻的機會。”

  “即使當日他給我了,如今我大概率還是三神通,沒有九成的把握,我絕不會去試。”

  聽了他的話,那樹蔭下的真人慢慢踱步出來,着了一身白衣,袖繪白雪紋路,容貌極美,宛若天仙,眉宇間又含一股凜然的冰雪貴氣,朱唇輕啟:

  “參紫不輕渡,我且不論你能不能一次成功,【绛頭玄魂】能不能找到第二份,都衛如今這樣蕭條,你還須好好考慮,否則今後…興許會後悔的…”

  少年模樣的真人轉過頭去,笑道:

  “張若凝,我看是你後悔了。”

  女子掃了他一眼,并沒有什麼惱怒之色,而是輕聲道:

  “我母親服【鵲神寒華】而誕我,天生就是要來修『寒炁』的,若不是被郭神通拖了這麼多年,我修行得還要快些,你說後悔,寒炁是三陰臣佐,我何時後悔都來得及。”

  邺桧沒什麼興緻,散去了臉上的笑容,隻道:

  “你背後是金一道統,自有選擇的權力。”

  女子那張絕美的面孔上閃過一絲陰霾,輕聲道:

  “你倒是想多了,天下這樣大,真君閑來的落子也不少,一道成功的謀劃背後,多得是用廢的閑棋,天炔是,我也是——否則我今日也不會來找你。”

  “找我。”

  邺桧轉過頭來,靜靜的看着她,道:

  “天宛道友有何貴幹?”

  天宛幽幽地道:

  “你幫李氏,是為了哪一道靈物。”

  此言一出,青年的面上迅速有了笑容,以一種截然不同的眼光打量眼前的女子,似乎沒有想到她猜到這一步,在石椅上坐了,笑道:

  “天宛道友何出此言?我與李氏乃同僚,全力相助,本就是應有之事,何至于談起報酬來了。”

  天宛興緻缺缺,淡淡地道:

  “你邺桧是什麼人,我還是有些了解的,我不同你多說,你隻告訴我,可是太陰之氣?”

  直至此刻,邺桧的目光中終于湧現出一點憐憫來,淡淡地道:

  “原來金一是真不管你…是真的将你用完就丢…當年從洞天出來投奔郭神通,想必根本也沒有讀過什麼高明的道經罷…張若凝!這種事情,你姓張的還要問我一個散修!”

  他眼中漸漸有了驚異之色:

  “你能修到今天這個地步…也算是天賦異禀了!”

  “我要是真有什麼背景,也不至于到今天都找不到郭神通。”

  天宛的神色平靜,任由他言語,直到少年真人收了戲谑,笑道:

  “你又想如何?不會以為如今你的身份,能讓湖上分你一道太陰之氣罷?”

  天宛表情不變,道:

  “我做何等打算,用不着你關心,再者,隻要利益足夠豐厚,什麼換取不到?我要是取一份【天杏離雨】來,你猜猜李氏是換還是不換?”

  邺桧聳肩,道:

  “與我何幹?”

  天宛吐了口氣,道:

  “我隐約有預感,這次閉關,『沆砀滿』将成,五法在身,接下來的事情就是為求金而奔波了。”

  她的語氣淡然,直到此刻,邺桧眼中才多了幾分鄭重之色,低眉抿茶,天宛則輕聲道:

  “我一生專注于修道,甚少理會世俗,在紫府之中也算殺孽極輕的,郭神通修并火,動辄殺人,我得了機會,勸上一勸,可别人妨礙了我道統,我也照殺不誤…不明不暗,也就走到這了。”

  “我也沒有什麼道統血裔要庇護,你若是願意幫我這最後一程,你最後一道神通,我亦會出力—我要是舍了臉皮,天炔天霍面前,我還是能說上一兩句話。”

  邺桧似乎沒想到她修行得這樣快,也沒有想到她一下拿定了主意要修『寒炁』,幽幽地道:

  “看在昔年情分上,我若是真拿到了東西,自會知你一聲。”

  “多謝道友。”

  眼前的女子淡淡一句,轉身邁入太虛,猛然一頓,低聲道:

  “我們這些人…委身在了大局裡,才看清大局是什麼個模樣,長霄也好,我也罷,不免四處撞得頭破血流,你如今有了門路,還需珍重。”

  她一番話言罷,便如同山中的一陣風雪,飄散如煙,邺桧得了允諾,卻沒有什麼喜色,而是懶散地靠在桌邊,顯得有些失神。

  ‘時日如流水…竟然眼看着…快要到我們這一批人求道的時候了。’

  邺桧年輕些,『都衛』也有幾分延壽手段,自以為同輩諸修的成道之路自己都能看見,能占一些便宜,可看着這一天慢慢近了,他反而不安起來。

  他在山中定定坐了一陣,一直坐到朝陽升起,突然面色一變,一步踏出,已經穿出大陣,擡起眉來,遙遙望向南方。

  南方的天際隐隐約約升起金白之色。

  邺桧的眼神中湧現出不少的詫異,掐指而算,足足思量了好幾次,這才感受到太虛一片赤紅,有杏紅色的光彩在大陣之前停了,道:

  “邺桧前輩!好巧,昶離前來拜訪!”

  這話立刻讓這少年模樣的真人站起來,眼中的情緒急劇變化。

  李绛遷!

  這位殿下前來此地還能是幹什麼的?望月湖還欠着自己一道靈氣,本應該避之不及,根本不會來找自己才對!

  他思緒敏捷,明白隻要對方肯來,自己的事情十有八九就穩妥了,于是踏着神通而起,面上已經滿是笑容,喜出望外,道:

  “殿下!”

  果然見着太虛落下來一位青年,金眸昭昭,枭桀之氣見諸眉宇,更襯托了幾分成熟,相比之下,竟然是始終保持少年模樣的邺桧更顯年輕!

  李绛遷稍稍點頭,目光同樣落在南方,看着那充斥天地的景色,眉頭緊皺。

  紫府對天地意象的感應是很敏感的,更多時候也代表着時局的大變化,他怎麼能不注意?邺桧同樣按耐住心底的喜意,皺眉道:

  “天地變色,金氣沖天,漫天秋雨,波及極廣,我這麼一掐算,雖然不如當年元修真人一般覆蓋萬裡,數千裡還是有的,淅淅瀝瀝,不可遏制。”

  如此大的氣象,自然不可能是誰突破紫府,李绛遷疑道:

  “不知是哪一家的真人…南海好像沒有特别出名的金德大修士…”

  “的确是沒有什麼大修士的。”

  邺桧神色凝重,眼神中有些異樣,道:

  “南海修士,我也識的一些,金德修士有,要這麼大的氣象,恐怕要大真人,可我既沒有聽說誰突破了參紫,又怎麼會草草隕落?”

  李绛遷略有沉默,眼中沉思更深。

  他自己也稍微掐算了,雖然他的術算遠遠比不上李阙宛,卻比邺桧厲害,畢竟箓氣【貪罟玄離】有捕風捉影之效,亦有幾分感應,看了那氣象的描述,竟然和族中記載之中【天須锃金經】有幾分相似!

  這可就不同尋常了,【天須锃金經】雖然已經在镗金滅門之時傳開,可隻要提起此法,他第一反應就是一個人:

  司徒霍!

  此人的異樣他早就看在眼裡,以李绛遷的謹慎,過來之前還特地去了一趟镗刀山,本就發覺司徒霍仍不在山裡。

  ‘這功法曾經是金羽的獨門之法,一共就那麼幾家得去,要麼是這老東西在外面交易,給了某個散修,要麼還真有可能是他搞出來的動靜…總不可能是常昀!’

  青年有些将信将疑地思慮着:

  ‘他有些年沒身影了,自從和我家換了東西,便逍遙無蹤,連西蜀的那場大戰他都沒有現身,至今未歸,更詭異的是,宮中沒有半點命令下來,甚至都不提他。’

  其實這完全可以用閉關突破來解釋,可這人到底有沒有在山裡,瞞不過李氏,更瞞不過陰司!

  ‘可按理來說,這樣的神通人物,即便忌憚他,楊氏也絕不會讓他随便隕落,修武亦沒有半點提示,仿佛全然無視了他…’

  他敏銳地意識到了其中的水不淺:

  ‘如果是司徒霍…那就很可能是楊氏收留這麼個臭名昭著的散修的真正原因!’

  他将這疑惑深深按下,一旁的邺桧同樣若有所思,做了個請的手勢,李绛遷滿面熱切,落下來什麼也不說了,先深深一禮,笑道:

  “多謝道友相助,護我家長輩周全!”

  邺桧側身避過,道:

  “殿下客氣了。”

  李绛遷上下打量了一眼,頗有驚異之色,歎道:

  “當日我看前輩受傷不淺,沒想到區區數年,竟然痊愈如初,沒有半分異樣。”

  邺桧搖頭,道:

  “傷還是有的…我破了術法,遠不是這幾年能處置好的,可并不傷我法身,看上去也沒什麼大異樣。”

  李绛遷入座,倒是顯得大大方方,搖了搖頭,道:

  “我明白前輩所需,前輩也明白我家的太叔公的名聲,這東西當日回來就去請了,如今堪堪到手…隻是…”

  “我明白!”

  兩方都是聰明人,邺桧當然知道他要什麼,擡起頭來,指向天空中光彩灼灼的星辰,正色道:

  “我以我的成道之機起誓,【滁儀天】若開,我一定盡心盡力協助貴族,護佑貴族的子弟周全,博取最大利益!”

  求道之人大多忌諱這谶言,更何況邺桧是指在天空中明晃晃的修武星起誓,這星辰雖然不會降什麼災劫給紫府,可一旦有了誓言,在脆弱的求道平衡中妨礙邺桧還真不是不可能!

  ‘除非,那時候大宋已經倒了…’

  李绛遷這才放心許多,一摸袖子,取出那白玉瓷瓶來,緩緩亮出,笑道:

  “我隻有一句話問前輩。”

  邺桧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,笑道:

  “請講。”

  李绛遷笑道:

  “我隻問一件事,卻要聽真話——這是哪一位出了大力請道友來的?”

  邺桧沉吟一瞬,笑道:

  “是一位渡過參紫大人物!可不能提姓名淵源,可與落霞嫡系談笑,道統雖然沒落,論起血脈,我還沒有見過哪個能比得上他的!”

  他很是狡詐,着重拿着血脈來提,讓對方猜不出人來,眼前的青年卻笑了笑,輕聲道:

  “我父親可曾見過了?”

  邺桧心中微微一驚,搖頭歎氣:

  “這我如何曉得?”

  他不肯再多說,李绛遷卻有了些許領悟,若有所思地遞過去。

  ‘那就是有可能見到…立場至少很靠近落霞山,不能和我家直接接觸,隻能通過邺桧這個中間人來傳遞。’

  邺桧雙手接過,哪怕沉穩如他,此刻也忍不住微微顫栗,靈識掃入其中,果然見到一片清潤的白色,飄渺如山間迷霧。

  ‘脫胎太陰,置閏有夷,氣韻如少陰寒煞,飄飛如明月夜雪,果然是【陰閏夷氣】!好!到手了!可以去向治玄讨要那一份【绛頭玄魂】了…’

  哪怕他面對天宛時顯得毫不在意,可幾十年的努力一次一次竹籃打水一場空,在不得不得罪李氏的局面中一點點夾縫求轉機,一直走到今天,此刻真真切切有了求道之機,心中是萬分複雜。

  ‘還好!還好有個昭景…否則…哪有緩和的可能!’

  他站起身來,神色極為複雜,也不知摻着幾分真假,歎道:

  “這恩情…邺桧記下來了,倘若能求大道,一定報答!”

  李绛遷同樣起身,笑道:

  “那就恭喜前輩了,到時候【滁儀天】開,你我兩家兩位大真人站在太虛,必定事事圓滿!”

  少年哈哈一笑:

  “承你吉言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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