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個月後,從京城順着南方蜿蜒而下的河面上,飄着一艘二層商船。
光從外表看過去,就是一艘普通的商船,平平無奇。
這種船從京城南下,到江南地區,到處都是。
如果再仔細看過去,會發現這艘商船上從船工到乘客,眼神都帶着一絲不尋常的銳利。
俨然這些人都是喬裝打扮的,而且武功都不弱。
船艙裡隻坐着四個人,圍着一張案幾,案幾上擺着茶盞,剛溫熱了的茶,從白玉盞上升騰起袅袅的水汽。
沈钰珠坐在正中的位置上,另外的三個人雖然也坐着,可神态帶着十分的恭敬。
沈钰珠臉色憔悴得厲害。
她自小生活在北方,即便是上一世為了盧卓,做了行商,甯可乘車絕不坐船。
每一次坐船都會嘔吐不止,可現在非常時刻,想要擺脫陸家和慕家兩大世家的追查,她必須要走水路,還要更加小心才是。
沈钰珠每天都是吐了吃,吃了吐,不能垮掉。
“吳掌櫃,天機門的事情,勞煩您這些日子看顧着,世子爺之前留下來的那些人,重用起來。
”
“若是誰挑什麼事兒,決不姑息!
”
“是!
”吳長貴忙應道,心頭卻是佩服得緊。
少夫人已經告訴他們了,慕家擡回來的世子爺的屍身是假的。
世子爺也就是失蹤了,可能還活着。
他頓時心頭吃了一顆定心丸。
世子妃當真是個手段厲害的。
尋常女子若是夫君出了這種事,定然是手足無措,要麼就是哭天搶地。
少夫人卻想辦法從陸家的掌控中逃了出來,還用自家門主留給她的掌門印,很迅速的穩住了天機門。
重用門主之前的心腹,将那些别有用心散播消息的人,通通絞殺,手段幹淨利落,連他這個在天機門裡混了這麼久的老人都被震住了。
沈钰珠看着斜對面坐着的周興,這個少年如今越發沉穩了幾分。
現下是非常時期,她必須在身邊留着自己的人,才放心一些。
況且有些關于沈家的事情,交給天機門的人也不合适。
“周興,我親筆寫的那些信,交到了我母親和外祖父的手中了嗎?
”
周興忙站起來,躬身禀道“回主子的話兒,李恒和李泉分别都送過去了。
”
“之前老爺子還急哭了去,接到了主子您的信,好了許多。
”
“夫人也曉得您沒死,病好了幾分。
”
“雲香,春熙還有張媽呢?
”沈钰珠現在最擔心這三個人。
李恒和李泉是外男,若是有什麼風吹草動,随時都能應付一下。
她們三個還生活在永甯候府中,都不夠慕修明那種人做下酒菜的,不曉得怎樣了。
周興忙道“主子放心,都安排妥當了。
”
說起來雲香的名字,他唇角勾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。
“雲香姑娘當真是機靈的,瞧着情形不對,當夜便請了杜大人坐鎮!
”
杜子騰?
沈钰珠頓時放心下來。
他若是出面保下來幾個丫頭,慕修明也拿他沒辦法。
周興繼續道“杜大人一直守在侯府裡,強行幹預世子爺和您……您的喪事!
”
“頭七之後,杜大人說春熙是他未過門的妻子,特殊時期特殊對待,就将春熙親自帶走。
”
“又請蕭家老爺子出面,說雲香和張媽之前都是蕭家出來的奴婢,沒必要讓慕家的人養着。
”
“一開始魏夫人不同意,後來老爺子翻了臉,和慕家計較主子您殉情的事兒。
”
“眼看着要鬧大,魏夫人這才将雲香和張媽放了。
”
“其餘墨韻堂的人,倒沒有這麼幸運,聽聞被清除了不少。
”
沈钰珠的手狠狠攥成了拳,魏氏這便是斬草除根。
若是沒有外祖父去鬧,等她再回到京城的時候,怕是隻能面對雲香和張媽的屍身了。
沈钰珠光是想想就滲出了一身的冷汗,彼時各種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,幸好外祖父來了京城。
況且慕修寒出了這麼大的事兒,全天下人都傳遍了,外祖父焉能不知。
雖然周興輕描淡寫的幾句話,可想而知外祖父在慕家那一場鬧,該是何等的驚心動魄。
她狠狠閉了閉眼,一直懸着的心終于稍稍緩了幾分。
一直沒有說話的千山,緊緊攥着腰間的劍鞘,看向了沈钰珠道“少夫人,世子爺走的時候交代過屬下。
”
“他說他這一遭豫州之行,料到了其中的兇險。
”
“若是他出了什麼事兒,他就讓屬下帶着少夫人您去涿州,然後出海去東海海域的島上躲些日子。
”
千山的話音剛落,吳長貴和周興也看向了沈钰珠。
這一個月以來,他們幾個跟着沈钰珠出生入死,忙前忙後,感覺短短一個月,像是将一輩子的事情都做了。
可世子爺早就給少夫人謀劃好了,最穩妥的辦法就是帶着少夫人去東海海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