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钰珠帶着人下了船,裝扮成了行商的樣子,終于踏上了豫州的地界兒。
不管是哪個朝代,不管這世道亂成了什麼樣子,行商都能有它存在的空間。
即便是殺人如麻的叛軍也不會禁止行商的往來,畢竟和朝廷對抗,物資還是匮乏的,需要行商将那些東西運進來。
隻要膽子大,覺的自己還是有那個财命的行商,也願意來這裡做買賣。
沈钰珠已經易容成了一個女扮男裝的年輕公子,周興和千山裝扮成了她的随從。
吳長貴便是沈钰珠這位年青公子的家奴。
一行人倒也是扮相得當,尤其沈钰珠上一世本就是個行商老闆出身。
路上不管是行程安排,行商的那些彎彎繞的規矩,還有挑選什麼貨物,都運作的妥妥帖帖的。
一度讓吳長貴覺得少夫人還真的是個做行商的,而且還是那種閱曆極其豐富的行商。
沈钰珠帶着這幫人住進了豫州城中的客棧裡,她選擇的客棧不大不小。
太大了,容易招人耳目。
太小了,住不下這麼多人,也沒有辦法打聽出什麼消息來。
門口之前的官差全部換成了頭戴紅巾,身穿青色勁裝的叛軍。
沈钰珠找到了守城門的小頭領,贈了對方一斛珠子,便順順當當走了進來。
豫州盛産一種特殊的褚絲,在京城的銷量甚好。
自從仗打成了這個樣子,沈钰珠的商隊算是第一支進城的,規模比較大的商隊。
豫州那些手中有褚絲的散戶,紛紛拿着貨物找到了沈钰珠。
沈钰珠不動聲色将這一筆筆的買賣也做了,等到午後閑下來,她領着幾個人出了客棧,在街頭閑逛。
入眼之處到處是凄惶,雖然豫州城所謂的瘟疫已經壓制了下去,卻也是十室九空。
最繁華的街道兩側,行人零零星星走過。
即便是人多的地方,竟然是紮堆兒賣兒賣女的。
沿街的鋪面還有那些居民的住宅門口,都挂着已經微微髒污泛黃的白色引魂幡,迎着風發出嘩啦啦的聲響。
沈钰珠眉頭蹙了起來,停住了腳步看去。
吳長貴忙湊到沈钰珠身邊低聲道“公子,這是引魂幡,家裡面死了人的都會挂這個。
”
沈钰珠猛地擡眸看去,單單是面前的這條長街,大約上百戶的人家都挂了幡,這得死多少人?
她陡然想起來二皇子趙廣為了将這個殺死七殿下的局做的更足一些,竟然在最繁華之處的井裡投毒。
她唇角抿了起來,幾乎成了一條直線。
難受得很,一将成名萬古枯,一朝天子登基之前,又得用多少人的鮮血和生命鋪路?
她最厭惡這種事情,卻沒有絲毫的辦法改變。
沈钰珠别過了視線,看向了街頭的一家茶肆。
雖然廊檐處的牌子都已經被毀掉了一半兒,可還能看得出來徐記茶肆模糊的字眼兒。
“去那邊坐坐!
”沈钰珠點向了徐記茶肆。
吳長貴瞬間領會了沈钰珠的意思,這種地方打探消息更方便一些。
他們幾個人忙跟着沈钰珠走進茶肆裡,茶肆一層是個中空的大廳。
大廳裡擺着十幾張桌子,正位上站着一個說書人,聲音幹巴巴的說着民間舊聞。
沈钰珠走進來的時候,大廳裡已經坐滿了人,她還有吳長貴,另周興和千山,四個人撿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了下來。
小兒忙過來點了茶,端了幾盤粗糙的點心放好,轉身離開。
沈钰珠他們穿着布袍,一路上風塵仆仆,也不像是個富貴人,犯不着獻殷情。
他們能這麼想,正合沈钰珠的心意。
她可不想招搖一路,兵荒馬亂的,露富就是送命的行徑。
很快那說書的一拍桌子,神情一轉,換了個話頭。
主題就是誇贊叛軍首領如何如何的英武勇敢,如何為百姓出頭,朝廷官兵如何廢物,七皇子是個孬種之類的。
這一遭豫州叛軍的首領是個礦監,姓王,人稱王天寶。
王天寶這個人是豫州城郊的一個混子。
有一年鬧災荒,他的爹娘都餓死了去,隻剩下他和一個小他幾歲的妹妹。
這個人也是個能成事的,帶着妹妹進了豫州城讨生活。
碼頭抗過包,行過騙,甚至還在乞丐群裡混成了頭子。
後來選了廂軍,因為得罪了軍頭被狠狠收拾了一頓,差點兒活生生打死。
王天寶被從兵營裡趕了出來後,看病療傷後身上一分錢也沒有了,徹底流落街頭,沒着落。
一般人若是遇到這麼多糟心的事兒,早就賣了自己的拖油瓶妹子,得過且過了。
這王天寶雖然為人冷酷奸滑,卻對自己的妹子護得緊。
即便是讨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