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已經進了狼窩，你又能怎樣，現在最要緊的是，讓美雲别生孩子，這個一定要記牢，有了孩子那才是真苦！
”周阿嬷冷聲道。

　　她一點都不心疼顧美雲，這點苦也不算什麼，無非就是受點氣而已，顧美雲有工資，還有娘家支持，能有多大的苦？

　　人最苦的，是處在絕境之中，身邊處處都是豺狼，孤立無援，叫天不應，叫地不靈，親人死的死，散的散，一個人身處在豺狼窩中，那種絕望和痛，才是真的苦。

　　“美雲說暫時不要孩子，她答應了。
”

　　顧母抽泣着說，稍微欣慰了點兒，可想到宣母那個無賴嘴臉，她又膈應上了，她冰清玉潔的女兒，怎麼就遇上了這麼一個破落戶人家？

　　老天爺是不是看她家日子太順了，故意制造這麼一出劫難來？

　　唉！

　　這一出風波，江小暖并不知道，江老太沒敢說，怕挨罵，還讓徐嬸也不說，第二天，江老太一個人跑去了顧美雲的單位，銀行放假遲，還在上班。

　　江老太讓人叫了顧美雲出來，有一段時間沒見，顧美雲的變化讓老太太十分驚訝，脫口叫道：“美雲你怎麼瘦了這麼多？
”

　　以前的顧美雲臉上肉嘟嘟的，皮膚白皙紅潤，笑起來很漂亮，現在卻變得瘦骨嶙峋，臉上的肉像被刀子削了一樣，顴骨都高了起來，顯得十分老相愁苦。

　　完全沒有一點年輕姑娘的活潑可愛，這模樣一看就知道生活不好，就像泡在苦水缸子裡一樣，江老太都有些心疼了，好好的大姑娘，放着好日子不過，非要走絕路，真是蠢啊。

　　“我挺好的，瘦了更好，以前太胖了，江阿嬷什麼事？
”

　　顧美雲笑了笑，聲音也輕柔了不少，和以前判若兩人，說話變得穩重，不再咋咋呼呼了，可江老太不覺得欣慰，她也終于理解顧母的傷心了，顧美雲的變化，哪個當媽的能不哭？

　　“你得多吃點，太瘦了，你工資也不低，要對自己好一點，别太好心了，那個無底洞你就算是給再多的錢也不夠……”

　　江老太忍不住絮叨，顧美雲的氣色太差了，臉色蠟黃，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，顯然沒吃上好的，憑顧美雲的工資，就算宣世德沒工作，天天吃肉也吃得起，肯定是貼補宣家了。

　　“我知道的，真沒吃苦，就是不知不覺瘦了，世德挺好的，每次做肉，都省下來給我吃，他自己都不吃的。
”顧美雲替丈夫說話，心裡還是很甜。

　　她真沒覺得苦，因為宣世德對她很好，單位裡打的大排也舍不得吃，帶回來給她吃，去吃喜酒，也會帶好吃的回來，有時候顧美雲也會有怨言，可看到宣世德這麼好，她又覺得甜了。

　　女人最想要的，不就是一個貼心的好男人嗎？

　　她已經遇上了，就算日子苦一點也沒什麼，熬一熬就過去了，以後肯定會越來越好的。

　　江老太冷笑，諷刺道：“他給你省一塊肉，然後拿走你的工資貼補家裡，一塊肉才幾個錢？
美雲哪美雲，你是真傻啊，這和拐子有啥區别？
拿一塊糖給你吃，把你拐到深山老林賣大錢，你還念着他的好呢！
”

　　老太太都要氣死了，幸好不是她孫女，這腦子可真是，比驢踢了都蠢。

　　顧美雲臉色微變，不高興了，為丈夫辯駁，“不是的，世德對我真的很體貼，家裡的事都是他幹的，他家裡困難我早知道了，我和他既然當了夫妻，自然要幫一把，江阿嬷，你再說世德不好，我會生氣的。
”

　　“我不說了，說一句你就急，你啊你，現在被那男人哄得神魂颠倒，腦子都成漿糊了！
”

　　江老太氣死了，也不想再說，又不是她孫女，管那麼多閑事幹啥。

　　她從口袋裡掏出五十塊，塞給了顧美雲。

　　“我不要。
”

　　顧美雲拒絕了，當初她說過，就算要飯都不會接受救濟的，她不想讓人看笑話。

　　“拿着吧，是小暖的，不是你娘的，過年了，總得買些肉吃，你看你這瘦的，都沒人樣了，也不知道天天吃的啥。
”

　　江老太把錢硬塞進了顧美雲的口袋裡，又忍不住嘀咕了幾句，越看越覺得顧美雲腦子讓蛆啃了，那個宣世德，長得倒是人模狗樣，體格也健壯，但這也就是唯一的優點了，其他沒一樣拿得出手的，就算她老太婆一把年紀了，都瞧不上這麼個倒竈鬼。

　　“江阿嬷，我不要……”

　　顧美雲還是不想要，江小暖的錢，她更不能要，她自尊心受不了。

　　可江老太跑得飛快，錢一塞給她，就一溜煙跑了，顧美雲都追不上，她又得去上班，隻得先收了錢，等以後找機會還回去。

　　她有工資，又不是過不下去了，肯定不會要别人的錢，而且她最近工作表現很好，領導和她談話了，說要送她去京城進修。

　　等進修回來，她就能晉升了，工資也會漲，顧美雲對未來很有信心，她會努力工作，讓生活越來越好的。

　　江老太跑回了家，給顧母打電話，“桂枝，錢給美雲了，你放心吧，啊喲，美雲現在怎麼那麼瘦了？
難怪你難受，我看着都心疼……别哭了，唉，你哭得我都想哭了，日子會好起來的，别哭了，唉……”

　　老太太哪壺不提開哪壺，沒幾句就把顧母給惹哭了，抱着電話哭，兩人一起把宣家又罵了一頓，江老太挂了電話，拿手帕擦了擦眼角，歎了口氣。

　　“阿彌陀佛……菩薩保佑小暖和小陸天天掙錢啊！
”

　　江老太雙手合十，去給祖宗上了柱香，再把有點蔫巴的供品換了新鮮的水果，這才又開心了，祖宗肯定會保佑她江家财源滾滾，福壽延綿的。

　　除夕前一天，對海城來說，這一天才是小年，要撣塵，給家裡大掃除，單位基本上都放假了，顧美雲也放假了，她準備給出租房搞衛生，雖然是租的房子，還是亭子間，可也得搞得幹幹淨淨的，不能邋裡邋遢，自己住着都不順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