溫隻顔沒有走遠,就站在不遠處,隔着來來往往的賓客,靜靜地看着時歡和常加音,她的眼神是諷刺的,冰涼的。
她在想,她的阿稚姐姐,能不能想到,現在坐在她身邊,這個十幾年的好姐妹,剛剛托她弄到了那種“藥”呢?
那天晚上,常加音的那通電話,可以說是給溫隻顔打開了一個全新的思路。
她第一次知道,原來還有這麼下三濫的招數。
“你幫我買到那種藥。
”
“什麼藥?
”
常加音木然道:“過幾天付老先生的答謝宴就是很好的場合,我會混在酒裡讓我哥吃下去,等到藥效發揮,他就會情不自禁地親近我,跟我在一起,等我們生米煮成熟飯……”
溫隻顔才明白意思:“你是說,椿藥?
”
“隻要我哥真的跟我發生了什麼,他跟阿稚就不可能再繼續下去——我哥那個人我了解,道德感強,一定會對我負責,一定會跟阿稚分開,我還會讓阿稚看到這一幕,她一定不會接受這種事實,你不是擔心周氏會出手幫助阿稚嗎?
有了這件事,一來我哥自顧不暇,二來阿稚情緒混亂,她亂了,你會赢得更輕松。
”
一舉三得。
既毀了時歡和周自珩的婚姻,又讓時歡直面朋友背叛和丈夫出軌的雙重情緒崩潰,最後還能讓她自己得償所願。
前兩個是有利溫隻顔,後一個是有利常加音,她們這個合作,各取所需,所以溫隻顔欣然答應,幫她弄到了藥。
她就在這裡,看她怎麼把那杯加了藥的酒,給周自珩喝下去。
她對李倬說:“找個人,把周自珩從那邊引過來。
”
沒有男主角,這場好戲怎麼唱?
溫隻顔眸子一轉,既然是好戲,那不搬上屏幕,讓更多的人看到,豈不是很可惜?
常加音可是大明星,跟自己的“哥哥”的好戲,也得有觀衆才可以。
“再去找幾家娛樂媒體來。
”
她要明天的新聞标題是——大明星常加音與親哥亂性,溫家大小姐撞破奸情淚灑當場。
不是說還懷孕了?
才兩個月,這麼脆弱,也不知道出這麼大的事情,她情緒激動之下,孩子還保不保得住?
溫隻顔沒有笑意地勾起嘴角。
周自珩已經從那邊走過來。
時歡聽着常加音那些醉話,腦袋已經開始亂糟糟:“什麼孤兒?
加音,你在說什麼?
”
她怎麼完全對不上号,聽不懂呢?
常加音趴在沙發背上,笑着擺了下手:“唔,你先别說話,你先聽我說……這個夢想,我想站上高台,成為萬衆矚目的夢想,我後來也實現了,你看,我現在是最紅的女演員之一了,我的新劇又是收視冠軍,我這也算是站上了最高的台吧,我讓所有人都看到我了……”
時歡一時判斷不出,她說的到底是真的事還是她的新戲劇本,但她臉上又是她從來沒見過的悲傷,似哭非哭,好似受到什麼生命不可承受之痛。
常加音一直都是比她和南頌還要開朗活潑的性格,她們認識這麼多年,時歡都沒見她哭過幾次,更别說是這樣了。
時歡擔心起來:“加音,先别說了,我帶你回家,等你酒醒了,想說什麼,我都聽。
”
時歡想将常加音扶起來,常加音卻甩開她,重新跌回沙發上,澀然地笑着:“我想要的……我想要的明明都已經得到了,我還有什麼不滿意?
是呀,我還有什麼不滿意?
我自己都想不明白……阿稚。
”
“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你,其實,我不是周家的親生女兒,我不是我哥哥的親妹妹,我是一個,在孤兒院留守到八歲,還沒有人領養的,孤兒。
”
時歡眼睛微睜——什麼?
?
“九歲那年,我遇到了澤澤阿姨,她是一個戲癡,看到我,說我像小時候的她……我也不知道哪裡像?
長得像嗎?
可能是吧,她領養了我,收我為徒,教我唱戲,我學得很好,她很高興,還收我為養女,把我帶去周家。
”
“那天我在周家看到了他,他在彈鋼琴,那個場景,比我後來拍的所有偶像劇,都要夢幻,都要好看,澤澤阿姨對他說,以後,我就是他的妹妹了。
”
“‘常加音’這個名字,是澤澤阿姨給我取的,現在大家聽到我跟他不是一個姓,都以為我隻是随母姓,事實是,我本來就不是他的親妹妹,本來就不是周家的親生女兒。
”
時歡用了五分鐘,将這件事消化。
然後冷靜道:“不是周家的親生女兒,不是周自珩的親妹妹,那又怎麼樣?
我的朋友是常加音,是你這個人,不是‘周家親生女兒’的名頭,無論你是誰,都不會改變我們之間的關系——你該不會是因為這件事借酒消愁吧?
”
常加音心頭猛地一顫,眼底掠過一抹掙紮的情緒:“……真的不會改變嗎?
永遠都不會嗎?
”
“不會。
”時歡毫不猶豫,“永遠不會。
”
非要算,時歡的朋友其實也不算很少,但常加音和南頌一定是最特别的。
不僅是因為她們一起長大,也不止因為她們都陪伴過她失去江知祈和流産那段人生至暗時刻。
更是因為,她們是她被困在溫家,日夜擔驚受怕的那段時間,唯一對她伸出了援手的人,她們也是她當時的救命稻草,她會用一輩子,來珍重這份感情。
時歡的目光真摯,對她沒有絲毫的懷疑或者防備,常加音接觸到她的眼睛,眼淚一下湧到了眼底。
快要溢出來的時候,周自珩過來了。
他看到桌子上的酒,再看到一臉醉态的常加音,再好脾氣性子的人,也壓不住火了:“加音,你在胡鬧什麼?
你也不看看今天是什麼場合,這是你能任性妄為的地方嗎?
”
常加音不以為意地笑:“隻是喝杯酒,不用這麼大驚小怪吧?
”
周自珩沉聲:“你要是在家裡,怎麼喝都沒有人管你,但這是付老先生的答謝宴,你……”
時歡看他是真生氣了,連忙打斷:“周自珩,你的臉色不太好呀,身體不舒服嗎?
”
周自珩哪兒會看不出她的心思:“别替她轉移話題,她就是被慣壞了,現在都不知輕重了。
”
但頓了一下,還是說,“這幾天下雨,我工作又晚,着涼了,看過醫生了,有吃藥,别擔心。
”
她隻是問他是不是不舒服,他就連病因和看沒看醫生吃沒吃藥都回答了,最後還不忘讓她别替他擔心,這男人是有“周全強迫症”吧?
常加音搖搖緩緩站起來,手裡拿着一杯酒:“好吧好吧,我不喝了,這是最後一杯,已經倒出來了,别浪費,哥,你替我喝吧。
”
周自珩沒好氣:“有沒有良心?
我都生病了還讓我喝。
”
“一杯而已嗎,也沒什麼吧?
”常加音大概是因為喝醉了,莫名固執起來,“你不喝,那我就繼續在這裡鬧,反正我就要跟付家結親了,想必付家也不會見怪我這個未來媳婦。
”
周自珩已然不悅:“加音!
”
常加音又将那杯酒往前遞:“喝不喝?
你喝了,我就跟你回房間休息,再也不鬧了。
”
周自珩可以縱容她慣着她,卻不會受人威脅,他一貫溫潤的眉眼冷下來,在他開口的前一刻,時歡直接拿過常加音的酒杯:“我喝。
”
常加音一驚:“你——”
時歡已經喝了。
周自珩奪下她的酒杯:“你忘了自己懷孕了?
”
時歡抿了一下酒液,對他笑笑:“葡萄酒喝一點沒關系,剛才的白酒我就不敢喝。
好了,我喝了,滿意了嗎小公主?
”
“怎麼是你喝……”常加音喃喃。
她低頭想了一下,“但其實你喝更好……那,哥,你扶我回房間休息吧。
”
周自珩拎起常加音,準備帶回去好好收拾,常加音好像就是怕周自珩要算賬,又抓住時歡:“阿稚,你能不能跟我一起走,我還有很多話想跟你說。
”
時歡沒什麼不能答應。
付家包下了整個酒店,當然也有客房供賓客休息,周自珩和時歡一起将常加音帶到房間。
常加音已經醉了,靠在時歡的身上閉着眼睛。
周自珩開門,走進去開燈。
常加音忽然低聲說了一句:“阿稚,對不起。
”
時歡下意識低頭問:“什麼?
”
下一秒,常加音睜開眼,完全從醉酒中醒過來,反手将時歡推進房間!
時歡整個人踉跄地撲了進去,周自珩剛好接住她,兩人都不知道怎麼回事,緊接着,常加音就将門“砰”的一聲關上!
她用房卡刷了一下密碼鎖,然後快速按了密碼,直接将房間反鎖。
——将時歡和周自珩兩個人單獨鎖在房間裡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