丞相今天火葬場了嗎 第90節
原來......是給她的嗎?
他眸色很淡:“夫子給學生的見面禮。
”
這般說了,姜婳隻能收下,小心将其放置在了案桌上。
錦盒看着并不大,适才她接過時,裡面的東西也不重。
思來想去,她也不知道是什麼。
似乎真的隻是為了全一場禮數,宴會的後半程,青年的視線便再沒有落在她身上一眼。
等到靜王下去後,宴會上陡然熱鬧了起來。
原本在對面的司洛水和司禮也向她走了過來。
司洛水一身鵝黃色的衣裙,襯得整個人可愛嬌俏,全然沒了上次的沉悶。
姜婳看着,知曉事情全然解決了,也為她高興。
她也沒問真相,思來想去也就是有人想借着‘意外’破壞司洛水的名聲,那日見司洛水的模樣,應當也知曉那人是誰。
司禮依舊一身水藍色錦袍,恍然一笑間,如清風明月。
姜婳見慣了謝欲晚那張臉,故而也沒有什麼感觸。
一旁的橘糖屏住呼吸,看着身旁的公子。
這司公子......比她家公子,不知道要‘熱情’多少倍。
公子正淡淡飲着酒,似乎對身旁發生的一切毫不在意。
橘糖眨了眨眼,如若她适才未看見公子眸中一瞬的冷意,她可能也就真的信了。
她移開眼,望向對面的司公子,司公子看小姐的眼神......像是在看一件上好的珍寶。
果然,下一刻,橘糖就聽見司禮笑着道:“過兩日小妹準備去遠山寺祈福,想邀請姜三小姐一同,不知姜三小姐可有時間?
”
遠山寺,祈求姻緣的。
一旁的司洛水看穿了哥哥的心思,忙過來挽住了姜婳的手:“我來長安來的晚,沒有什麼相熟的小姐。
聽說遠山寺靈驗,便一直想去,但是苦于一直沒有相陪的人。
明日要下雨,我們後日再去可好。
”
司洛水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,少女軟軟的身子靠在姜婳身上,語氣溫柔地撒着嬌。
姜婳......沒能拒絕。
她正準備輕聲應下,一旁突然傳來青年平靜的聲音:“兩日後姜婳需要抄書詩文,去不了遠山寺。
”
......抄寫詩文?
姜婳一怔,一旁的司洛水輕聲歎了口氣。
司禮視線在謝欲晚和姜婳之間回顧一眼,溫聲道:“那三日後去就好,謝大人,請問三日後姜三小姐需要抄寫詩文嗎?
”
誰都知道抄寫詩文隻是借口。
但司禮隻是搖着手中的扇子,禮貌地問道。
橘糖心中輕呼了一聲,随後默默地望向了公子。
謝欲晚卻看向了姜婳,輕聲道:“一本詩文,你一日抄寫的完嗎?
”
姜婳指尖一頓,她自然抄寫的完,他也知道。
司禮在一旁搖着扇子笑着,司洛水對着她眨了眨眼。
她望向謝欲晚,猶豫了一瞬,輕聲道:“......抄寫的完。
”
司禮一瞬間笑了出聲:“看來謝大人對自己的學生了解程度還不太夠。
”
禦史大夫是朝中老臣,對于當今天子逼宮之事一直頗有微詞。
不敢對天子言,日常便針對幫助天子一路上位的謝欲晚。
此時謝欲晚還不是十年後那個隻手遮天的權臣,司家世代忠臣,父親同丞相府不和,司禮向來也不遮掩對謝欲晚的态度。
司洛水聽了姜婳的答複,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。
謝欲晚沒有管顧司禮,隻是沉默地看着姜婳,許久之後才自嘲了一聲:“司公子言的是。
”
姜婳垂下眸,沒有再看謝欲晚。
那方錦盒就淡淡地擺在桌上。
第五十三章
司禮輕聲笑着,望向面前一身素衣的女郎。
“宴會也散了,若是姜三小姐不介意,在下同小妹一同送姜三小姐回府吧。
”
司洛水挽着姜婳的手,輕聲道:“便讓我們送你回去吧,如今夜深了。
”
其實姜府的馬車就在外面,司禮口中的送,也隻是姜府的馬車同司府的馬車一同,但看着熱絡的司洛水,姜婳到底沒有拒絕。
見她應下,司洛水輕笑了起來:“聽說遠山寺很靈驗,我已經迫不及待想到三日後了,能夠同小姐一起去遠山寺,我很開心。
若不是明日可能下雨,我們便能明天去了。
”
姜婳聽着一聲一聲‘小姐’,不由應道:“喚我姜婳便好。
”
司洛水立刻小聲道:“阿婳。
”
一旁的司禮微笑着看着,見到這一幕,不由笑着道:“好了洛水,守些禮數,若是被父親看見了,定是得訓你兩句。
”
雖然是這麼說,但是司洛水也隻是輕嗔了一聲。
司禮對着一旁淡着眸的謝欲晚鞠了一躬:“那謝大人,我們就先回府了。
”鞠躬時,他水藍色的衣袖不小心蓋到了桌上的錦盒上,等到收回手時,錦盒被衣袖帶着,一下子摔在地上。
“砰——”
周圍人都聽見了清脆的一聲響。
謝欲晚淡淡地看着那個地上的錦盒,他似乎應該說什麼,卻又覺得沒什麼了。
他沒有太管顧那錦盒,沉默一瞬,起身便走了。
雪白的衣袍從姜婳面前拂過,姜婳一怔,忙起身繞過桌子去拾錦盒。
恰巧司禮也彎下身去撿,兩人的手不小心碰到了一切。
司禮很抱歉的模樣:“對不住,是在下不小心。
”
說着,被他拾起的錦盒被打開,裡面是碎成數截的玉。
碎玉零零散散地堆在錦盒中,适才一打開,好幾塊碎玉就順着砸了下去。
又是“砰——”地一聲。
原本就是碎了的小塊玉頓時碎得更徹底。
遠處的謝欲晚轉身回望,隻看見了姜婳和司禮兩人幾乎疊在一起的影。
漫天的燭火下,他怔了一瞬。
姜婳下意識向他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,卻隻見到了他轉身離去的背影。
司禮還在道歉,司洛水也過來幫着撿。
姜婳本想說什麼,司洛水就輕聲“呀”了一聲,鮮紅的血珠從司洛水的指尖冒了出來,看起來應該是拾玉的時候被刺到了。
姜婳忙從懷中拿出帕子為司洛水捂住,帕子很快被血珠染紅。
司洛水還在為哥哥抱歉,姜婳望着一地拾不起來的碎玉,輕聲道:“算了吧。
”
對于她還是謝欲晚而言,這都隻是一塊玉罷了。
司禮也在道歉:“是在下太不小心了些,實在未想到衣袖能将錦盒揮下來。
改日在下一定上門賠禮道歉。
”
話說到如此份上,姜婳也不好再說什麼,望着地上的一片碎玉,小聲道:“沒關系的。
”
一旁的丫鬟為司洛水包好手指,手指處理好之後,司洛水又走到了姜婳身旁:“阿婳,對不住,我府中有許多這樣的玉,明日我尋一塊最好的給你。
隻是不知道這玉究竟的什麼形狀,一段一段的,圓圓的,似乎也不太像玉佩。
”
司禮也在一旁搖了搖頭,輕笑着道:“在下也看不出來。
”
錦盒被司禮低了過來,他低聲抱歉:“實在是抱歉,這錦盒姜三小姐可還需要。
如若不要,在下幫小姐處理了便是。
”
身後的晨蓮第一次蹙了眉。
她望着地上的一地碎玉,看向了公子離去的方向。
還未等晨蓮尋出寒蟬的位置,就聽見小姐輕聲說:“給我吧。
”
司禮便笑着将閉上的錦盒遞了過去。
一衆人繞着碎玉離開了靜王府,外面的馬車已經隻有寥寥數輛了。
姜婳四處看了一下,發現已經沒有丞相府的馬車了。
謝欲晚......應該剛才就走了。
一旁的司洛水已經過來挽住她的手:“阿婳,我們上去吧。
”
馬車一路奔馳,最後停在了姜府前,侍衛見到是她,忙迎上來:“三小姐。
”
同司洛水和司禮告别後,姜婳提着衣裙,邁入了姜府。
晨蓮在她身後,望着正駛遠的馬車,玩弄着手指尖的寒針。
姜婳拿着那個錦盒,一路同晨蓮回了小院。
待到讓晨蓮下去後,她将錦盒中的碎玉倒了出來。
有些太碎了,混在一起,看不出來原本是個什麼。
但的确如司洛水所言,不太像一塊玉佩。
燭火映着碎玉,姜婳又收了起來。
輕聲告訴自己,隻是玉。
*
靜王府。
望着滿地的碎玉,謝欲晚眸中沒有什麼情緒。
他隻是安靜地躬下身,将碎玉一塊一塊拾起來了。
橘糖在後面看着手帕中的碎片,思索了很久,突然想到了什麼。
......這碎玉不會是,橘糖輕聲道:“公子。
”
可喚了一句公子後,她又不知該說什麼了。
如若她未猜錯,錦盒中應該是一個玉做的九連環。
那是當年大人被斬首,謝家被抄家,謝夫人殉情自缢後留給公子的唯一一樣東西。
是公子五歲那年,作了一首詩名揚長安,謝夫人給公子的生辰禮。
這數年她都未曾在公子那裡見到這九連環,她原以為以公子對謝夫人的态度,她不曾見到,便是扔了。
可......
橘糖望着地上的碎玉,輕聲道:“公子,你該直接同小姐說的。
”
謝欲晚聲音很淡,仍舊一塊一塊拾着碎片:“說什麼?
”
橘糖突然啞聲。
“隻是夫子給學生的見面禮,又應該說什麼。
”滿室燭火之下,青年躬着身子,終于拾起了最後一塊碎片。
悄然間,他的指尖已滿是血痕,但他卻不太在意。
帕子包着零零碎碎的玉,謝欲晚眉眼之間有一絲茫然。
他該同她說什麼呢。
她望着他說一日能抄寫完一本書,她應了司禮一同去求姻緣的遠山寺,她對着滿地的玉平靜地說‘算了吧’。
他又該同她說什麼呢。
他淡淡地看着手中的碎玉,随後,安靜地走出了大堂。
月色映在他淺淡的眸中,他解釋不了心中的酸澀。
也隻是一個玉做的小玩意。
也沒有什麼特殊。